塔齐欧笑笑不说话。
这朵水仙的神经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等等,水仙有神经吗?
他坐上木筏,花香扑面而来,浓郁又撩人。
天空缀满了星星,像一条被放大的孔雀尾巴。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叫塔齐欧,」他摸了摸水仙的花冠,「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啊,你冒犯到我啦!我向你伸出了叶子你看不到吗?纳西索斯,叫我纳西索斯就行。」
好有意思的水仙花。
塔齐欧轻笑一声:「你真神奇,纳西索斯。我从来没见过哪朵花像你这样——」
「你是说那些俗不可耐丶为了生存吸食粪便的可怜家伙吗?」纳西索斯气哼哼地说,「亲爱的,我比它们都要神圣。」
「什么意思?」
「那些庸脂俗粉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于土壤和水,只有我厌弃它们。你别笑,我说真的!土壤很脏,吸收了那些脏东西会生病的。至于水,那更恶心!要我说,水里的动物一点也不自爱……」水仙摆出一副病恹恹的姿态,讲话傲慢不逊,这让塔齐欧有些反感。
「那你要怎么维持生命?」水里的动物发出质疑,「花儿是离不开水的。」
纳西索斯洋洋得意道:「我有我自己的门路!通常我会把那些刚刚枯萎或枯萎了一半的花带回家,饮用它们体内残留的花汁,最后再把它们磨成粉代替土壤供我食用,那非常美味。」
不知什么时候起,木筏漂进了亚马逊雨林。
两边长着绿油油的老树,大母猴背着小猴子摘芭蕉,一头三趾树懒抱着藤蔓荡来荡去,几只玻璃蛙在叶子上产卵,灌木丛后面盘踞着一条暗中观察的硫黄色蟒蛇。
在支流的尽头,坐落着整片雨林中最可爱的建筑——那是一间饭团形状的双层小花屋。
它全身都是由植物拼凑而成的:白色马蹄莲用得最多,其次是海芋和风车果。苹果尤加利与龟背叶织成门窗边框。屋顶上立着个大大的木制十字架,上面爬满了牵牛花和藤本月季。
这便是水仙的家。
纳西索斯带塔齐欧走进房间。
屋内满满当当的植物饰品。墙壁上挂着不同形状的小相框,里面是花卉器官标本,有小苍兰的花丝丶银莲花的柱头丶百日菊的花萼,还有郁金香的花柄……
多精美多梦幻的屋子啊!哪怕只是在童话书里读一读,都是相当美妙的。唯一没有被标本占用的角落里——倒钉着一朵红玫瑰。玫瑰静静地贴着墙面,部分花瓣已经蔫坏,汁水划过边缘,滴答到用铃兰做的收集容器里。
他们坐在鸢尾花铺成的沙发上。
「你是我的第一个客人,」水仙用叶片拍打着小藤桌喊,「你知道的,没有同类愿意和我接触。它们都说我是变态。我看它们才是变态呢!我只是和它们爱好不一样,有错吗?自以为是的蠢货才不接受另类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纳西索斯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十七岁的英格兰学生在卧室自杀前,将花从盆里连根拔起。两分钟后,花的鳞茎被塞进血肉模糊的肚子里。水仙根汲取血液的同时沿用了学生的记忆和声音,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
「亲爱的,最近我遇到一件非常令我心碎的事情,」纳西索斯从沙发上下来,跳到一个紫藤编成的秋千吊椅上,「我仅有的两个储球萎掉了!啊,我辛辛苦苦不分昼夜地滋养它们,结果不等落地它们就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