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大一那会儿,她和季南他们路过陈硕家,门口偶遇的那个少年,她只怪自己没多留个心去问问。
原本,她仅知晓,陈硕母亲早亡,父亲在他十六岁,也就是她离开前的半年续弦娶了新妻。
却不知道,他母亲是因亲眼目睹他父亲出轨而怒极攻心。更不知道,他父亲的小三竟然恬不知耻,进门就吹起枕边风,私吞他母亲的全数遗产还不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斩断了陈硕的一切生活来源,逼他自食其力。
这也成为,那时他拒绝来A市的原因之一。
可季繁都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他有一个弟弟。
前不久利用炒作榨干了他的最后一丝价值。
“……你和你父亲,”不知为何,话一出口,季繁喉间便哽了哽:“在官司之后还有往来吗?”
“想什么呢?”陈硕笑着,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无所谓道:“我给了钱的。”
言外之意。
这照片的来历,也只是利益驱使。
远处夕阳坠落了天幕,霞光耀眼又刺目。
就像很久以前,有人说——
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
一是太阳。
二,便是人心。
熙攘人世,多的是半人半鬼。
公平道理深究,关系流动,人,终是逃不过利己二字。
就像此时周围风起。
火苗一下蹿得老高,那橘色的焰燃进瞳孔,和落日余辉混于同处,谁又能分清真假。
“陈硕。”
季繁突然笑着问他:“你为什么会爱我?”
陈硕偏头瞅她,想了想,也笑了:“是个好问题。”
那火苗越燃越艳,在风中摇曳飘飞,却始终不见熄灭。
“可能——”半晌后,陈硕垂眸,把剩余的纸钱一股脑地全塞了进去,伏身对碑冢郑重磕了三下,才道:“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我猜也是。”季繁转头,学着他的样子,也拜三拜:“外婆,你听到了吧?陈石页亲口说这是他欠我的,您可不能再说我一直欺负他了。”
火星扑朔两下。
陈硕挑眉:“外婆以前还说过这话呢?”
季繁直起身。
“说了好多回,我没当真。”
如果她当时就能懂外婆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或许,他们高三那年也不会过得那般艰苦。
她自然也会心疼他啊。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陈硕盯着势头渐弱的火苗,催促:“外婆快离开了。”
季繁思琢了会儿,开口:“确实有一件事。”
“外婆。”她慢慢伏地:“我想告诉您,我暂时不打算结婚了。”
“之前您在世的愿望,我注定再没有办法弥补,但现在,我想听您最后那句话。”
“我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她忍耐着,不想让眼泪掉落:“您放心。”
话落,火星复燃。掠上陈硕腕骨间的绳段末梢,他不解,但很快乖顺地松开绳结。
陈硕凝神看着红绳消逝,直至最终一秒,启唇,随风轻声应。
“您放心,我会替您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