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
钟洺觉得自家夫郎说得半点不错,若不是自己执着于脱贱籍上岸一事,眼下的日子当真是足够好了。
但有些事上他可以知足,有些事上却做不到。
吃完今年最鲜的一盘带鱼,接着叨一块鱿鱼入口,肉厚弹牙,咬下爆汁,齿间除了鲜美,还有来自食茱萸的微辣与独特的清香,怎一个“爽”字了得。
两样吃完才轮得到拆螃蟹,天略冷些后的螃蟹比秋季更肥,三两下拆出白花花的蟹肉,鲜到极致后生出甜味,口感扎实,再吃多少也不腻。
把一桌饭菜以风卷残云地速度吃净,两人一时都有些懒得动,早上起太早,到这时吃饱后困倦袭来,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
苏乙揉揉眼角挤出的泪花,他抬手抹两下,牵扯出眼尾的红晕,和孕痣连成一片。
钟洺看得心头发痒,一想到出海时夜宿海上也能和夫郎同寝,心情好到用口哨吹小调。
至入夜时分,人人吃饱喝足,却并非可以就此躺下睡大觉,在那之前还有事要做。
用了一日的延绳钓钩少不得检查一遍,同时还需准备好第二天早上要用的饵料。
一排船上灯火接连亮起,挂在船尾一侧,汉子们在海岛的岸上铺开长绳检查,苏乙他们也加入其中,帮着提灯递钩。
一直忙到亥时才能歇下,今晚轮不到钟洺守夜,他抱着夫郎,久违地在自家船上睡了个好觉。
——
一晃眼就到了出海第三日,钟洺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肩头,大力往船上拖拽长绳。
人要是一直做同样的枯燥事,做久了也就慢慢寻不到乐子,比起头一日的干劲十足,而今放眼望一圈,大多数人都是倦色满脸。
起码在等起绳的间隙里,钟洺连鱿鱼都不想钓了,要不是和料船隔得太远,他宁愿去帮夫郎腌咸鱼。
这一批百来个鱼钩每五六个里就要空一个,上面的鱼肉都没了,不知道是入水的时候被水流冲掉了,还是海里的鱼被连捕了两日也学聪明了,习得了吃饵不上钩的办法。
把带鱼从鱼钩上拆下来丢上船板,钟洺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海风变得比早晨大了一些,不过看空中的云彩,并没有下雨的征兆。
他觉得有些渴,想着等绳子拽到头就去舱里倒碗水喝,东想西想之际,余光突然瞥见海底窜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刹那间,属于水上人的本能令他浑身汗毛倒竖,遍体生凉。
眨眼的工夫,水下黑影已略过钟洺和唐大强的船,直直朝前掠去,而前方不远处正是钟三叔和钟四叔两家的船。
钟虎和钟石头不知危险临近,正分别在船边往上拽绳,其中钟石头还因为在跟钟虎说话,一只脚踩在船边上,上本身几乎倾出船舷。
钟洺瞳孔一缩,当即大喝道:“石头,往后退!”
然而人的反应速度终不及鱼的速度,几乎是同一时间,水中的黑影跃出水面,一口叼住钟石头的小腿,将人猛地拖入海中。
那赫然是一条腰身粗壮,足有丈长,据说可把人咬死后分而食之的狗头鳗。
第75章宰杀巨鳗
在场所有人里,钟洺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喊道:“远离船边,都抄家伙,找长的东西,船桨,木棍,竹竿,越长越好!在水面上对着鱼打,狠狠往下捅!”
其实鳗鱼再凶,除非一口咬到人的要害,不然短时间内绝无法夺人性命,怕的是人因为受伤沉在海底上不来,最后生生憋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外力攻击巨鳗,让它吃痛暂时放过猎物,好给钟石头挣到一线生机。
钟三叔也跟着一哆嗦,被震惊和害怕的情绪堵住的脑子顿时清醒,“找铁耙,菜刀,什么东西都好,往水里扔,要是石头能抓住,至少手里有家伙!”
他们这些汉子出海半辈子,不是第一回遇见狗头鳗,多少有些应对经验。
这种鳗鱼长到个头足够大时,平常的小鱼小虾已经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时常会被渔民下饵引来的鱼群所吸引,游到渔船附近,偏又性情凶悍,十分嗜血,一时不慎就会暴起伤人。
在海上行走,一是鲨鱼,二是巨鳗,都是能夺人性命的狠物。
数人当即发了疯似的用船桨往下捅,同时和钟四叔一起大喊钟石头的名字。
狗头鳗拖着人下潜得不深,加之身长,几乎堪比一艘木船,用船桨和竹竿还真能接触到滑腻的鱼身,当下几艘船之间水流激烈,从那水花的大小和范围,钟洺再次震惊于这条鳗鱼的巨大。
“是石头!石头还活着!”
钟虎突然惊喜大喊,众人循声望去,见先是一双手,紧接着脑袋在水面上冒出,沉浮不定。
“把竹竿递过去,让他抓住!”
钟四叔红着眼睛大喊:“石头,快!快上来!”
可钟石头并没有如人所愿抓住竹竿,他只在海面上冒了几下头就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不是伤重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