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写了信,劳他托商行送去,请借姑母名头,替自己赎身。
很快便有了回信,那位姑母幼时便待她极好。回信叫她稍等些时日,不日便要亲上京替她赎身。
皎皎去信,说只请姑母名头便可,长路遥遥,宋府诸人待自己甚好,必会托人护送。
九月,姑母再回信时,宋府正得了好消息。宋子星从书院回祖籍应考乡试,得中解元。
一时宋府往来宾客如云。
宋子星回府,给往来诸人见礼,带了好些南边儿土仪。①
单有皎皎一份,并非土仪,而是蜀中书坊新印的《卫氏和南帖》。②
“我见皎皎妹妹所做绣画极好,便送这个给妹妹。女子虽不能考科举,可亦有书香流芳百代。到妹妹这儿,大约可凭绣艺名闻天下了。”
是时,仅宋老太太,宋子星,皎皎在屋内。他一副公事公办模样,又像在赞祖母教出个好学生。
皎皎心里惶惑,还是应宋老太太众人指示接了那帖子。
宋老太太不知看出来什么没,打趣儿似得笑:“难为你记得,千里迢迢带这个过来。皎皎妹妹若真应了你的口彩,叫她摆酒请你吃席。”
众人笑笑闹闹,几句场面话,几句真心寒暄,笑意融融,各怀心思。
似乎好些人来宋府提亲,有几个宋景明极为中意。
某日午后,宋子星忽挨了顿打。
他自小勤勉,一举一动皆效书里所说如玉君子。往来宾朋或真心,或恭维,总要赞他或可“雏凤清于老凤声”。
这般挨打,还是头一回。
一时宋府上下振动,宋老太太把宋景明叫去问了一场,倒又静下来。
下人里议论纷纷,探听来,探听去,不过那些消息。
只知道,那日,宋景明不知为何闭了门,只留二人在屋。再开门时,叫人扶宋子星,自己亦是满脸泪痕。
事赶事过,闹了这一场后,宋子星略养了养,便一切如常。
令众人渐渐止了好奇的,并非探听不得,被迫放弃,而是愈演愈烈的朝堂党争。
京中局势渐渐不稳,丁首辅与吕次辅屡屡争执。二人各自为政,延揽宾朋,几成两党之势。
往日朝堂也有党争,各党自持己见,本是常见之事。京中诸人,莫说京官,便有见识些的大家婢仆亦不以为意。
这回这般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大约极不寻常。宋府几位主子,眉头均常皱着,神态较往日肃穆好些。主家如此,婢仆自不敢再探听私议份外之事。
冬月初时,何姑母从姑苏来了信。应皎皎请求,写给宋老太太的口吻,极言思念甥女,欲为之赎身。
皎皎接信在手,看了又看,几乎落泪。
赶巧,几日后燕喜班来宋府唱堂会。
“唱完这一场,我们便回姑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