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和顶部的岩壁温度要低一点。”两人很快得出同样的结论,“……会是水吗?”
两人说完,瞳孔同时一紧,贺连洲干巴巴地一笑,他无法转头看身后殷屿的表情,他喘了口粗气说道:“我敢打赌殷队长现在脸色肯定很难看,说不定在想,我这稀烂的狗屎运,我这和洪水逃不开的缘分情结……”
“别逼我在你身后扇你。”殷屿粗声说道,“快走!”
贺连洲没停下移动,他一边用手肘撑着岩壁往前爬,一边不忘习惯性地打趣调侃殷屿:“啧,殷队长原来喜欢这样?这口味……啧,不好评价。”
殷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贺连洲指的是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殷屿脸上的温度都红到了脖子上。
草。如果是在关山,又或者是在乐园,殷屿无意打探贺连洲的噩梦,但现在他们在洞穴之下380米的深处,贺连洲的任何异常都与他们的行动息息相关。
贺连洲抿紧嘴唇,而殷屿也没有催促,只是又浅浅饮了一口水,等待着贺连洲的回答。
他仿佛料定了贺连洲会开口一样坚持,直到贺连洲真的开口——
“你真的不打算放弃是吧。”贺连洲无奈低笑一声。
殷屿闻言睁开眼,他几乎要睡着了。
他开口淡淡道:“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也没有它的近义词。”
贺连洲发出一声哼声,他看出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殷屿并不意外,他没有接口,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是怕打断贺连洲后,对方就不会再说下去了。
他只是看着贺连洲,让贺连洲知道他在认真听。
贺连洲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的温度,他抬眼,飞快地扫了一眼殷屿,目光与殷屿的眼睛极短暂地交汇了一瞬便错开,他落在昏黄的灯光上,舔了舔嘴唇:“我梦见了你。”
殷屿眉梢微微挑起。
他忍住了开口的冲动。
梦见他=噩梦?谢谢。
贺连洲说完便像是察觉到有些歧义,不由自己也跟着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道:“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你。我们爬进了一个洞道里,你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所以我不得不回头检查你。”
“然而你就在我的身后,你跟得很紧,几乎贴在我的脚后跟上。”贺连洲声音冷淡而平稳,似乎一点也没有说起噩梦的“创伤”恐惧,“你的脸被砸得粉碎,我完全认不出你的脸,但你的胸前有这个。”
贺连洲说着,指了指殷屿胸前的蓝色坐标定位别针,他拨弄了一下,看着这个圆形的蓝色别针被他拨得轻轻左右晃动。
他说道:“所以我知道那是你。”
“就是这些。”贺连洲耸耸肩膀,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不自觉地收拢手心。
殷屿闻言停顿了一下:“所以你不能看我的脸?你觉得那会让你想起那个画面很恐怖?或者恶心?”
贺连洲噎了噎,恐怖?恶心?说实话,他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或者画面能吓着他,至少不是从殷屿认为的角度吓着他。
比起画面视觉上的恐怖或是恶心,贺连洲甚至不觉得他在梦中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觉得……恐慌。
被扩散开来、仿佛会吞没他的恐慌。
或许是因为在这片洞穴里,殷屿出事就意味着只有他一个人?这让他感到恐慌?贺连洲在心里想。
但很快,他内心最深处的一道声音嘲笑了他——
这是胡扯,他不缺乏独自一人涉险的时候,不论是在深坑洞穴,还是孤身一人,都不会成为他恐慌的理由。
那么他唯一恐慌的是……殷屿。
恐慌殷屿被压在上亿吨的山石下,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这是有理由的。
贺连洲试图在自己的心脏加快、疯狂跳动的时候,警告提醒自己——
首先,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唯一的“同类”伙伴,他从来没有同类,这很难得,而且他们已经磨合了很久才勉强到了现在的模样,他不想失去;
其次,这意味着他会被永久地困在原地,因为他不能离开殷屿二十米。
他暂时拒绝思考如果殷屿真的死了,二十米的限制是否会消失?也许他会重新获得自由?
但贺连洲拒绝去考虑这个可能性,因为他认为他很可能会得出另一种他不那么愿意承认的答案——他没有那么渴望获得排除殷屿在外的自由。
他习惯了殷屿,就像是习惯了空气和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