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蕴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此次是距我断指之后初次制作药斑布,蕴娘,若无你一直鼓励我的话,我许是还是不能暂时忘记过去的阴影,所以于我来说,是意义非凡的,我便决定将这个染布赠予你。”曹殊望着她,神色变得格外柔和,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怔怔地看着曹殊,不知该如何开口。
“蕴娘,你不要拒绝,好吗?”曹殊漆黑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是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水雾,他充满希冀地说道。
“曹哥哥,你不必谢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你能够克服恐惧,还是靠你自己能够慢慢走出来。”季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神情谦虚地说道。
“蕴娘,你收下罢。”曹殊手一顿,眼底温柔。
季蕴欲言又止,一时盛情难却,但见曹殊手中染布,她自然是打心底喜欢,便勾起嘴角,笑道:“如此,我便收下了,多谢曹哥哥。”
说罢,她从曹殊手中接过了染布。
“蕴娘,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曹殊皱眉,语气温和地说道。
院内突然陷入了安静的氛围之中。
“天色不早了,曹哥哥,我该回去了。”季蕴悄悄抬眼看他,又迅速地垂眸。
“也好。”曹殊颔首。
二人缓缓地走至书铺的门口。
“我就先告辞了。”季蕴在门口停下,回头笑道。
曹殊心中有些不舍,但依旧神色温和,颔首道:“你慢走。”
季蕴肤白如脂的脸颊上多出了两团红晕,与曹殊话别之后,如逃跑般地朝着书铺走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似的。
第59章报名少年游(九)
曹殊站在书铺的门口,他眉目清朗,面容温润,只着一身鸦青色的衣衫,身姿宛如修篁。
他望着季蕴离去的背影,直到她走进书院中,他才敛起眼眸,眼底泛着柔光。
此时天色愈来愈暗。
曹殊暗忖道,天色不早,再过不久便至衙门散值的时辰了,遂他得在衙役们散值前赶过去。
于是,他转身,将书铺的大门轻轻带上,疾步朝着府衙走去。
不过奚口巷距离府衙稍远,走过去还是得费些时辰。
曹殊眉心蹙了蹙,他拭去额角的汗珠,闷声继续赶路,身后渐渐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响。
一位赶着牛车的大爷路过,他见曹殊热得满头大汗,好心地问:“郎君,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曹殊闻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大爷是在同他讲话后,便抿起一丝浅笑,礼貌地回答:“大爷,我现下要府衙一趟。”
“府衙?”大爷摘下斗笠,面上充满善意地笑道,“我家去正好经过府衙,不如我捎上郎君一趟?”
曹殊思虑一番,欣然应允,他朝大爷作揖,温声道:“那就麻烦您了。”
“郎君何必客气,上来罢。”大爷摆摆手,笑道。
曹殊略微颔首,待他上了牛车后,大爷见他已稳稳地坐了下来,则是驱赶着牛,往前行驶。
再行驶了一段路后,大爷神情有些好奇,他一边驱赶牛,一边笑问道:“不知郎君去府衙做甚?”
“崇州过段日子不是要举行药斑布比试,我今日去府衙便是要去报名的。”曹殊不紧不慢地道。
“原是这样,想不到郎君你会制作药斑布啊。”大爷一脸稀奇地打量了一下曹殊,他收回了视线,看向前方,不由得感慨道,“说到这个药斑布,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咱们崇州的大户曹家。”
曹殊登时沉默下来,他未想到大爷会同他提及曹家,便双目静静地瞧着大爷。
大爷忍不住叹道:“曹家还未落魄前,家族世代为皇家上贡药斑布,曾养活了崇州千千万的农户与织户,这曹家的家主曹松又是咱们崇州的知州,那是何等的显赫,俗话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曹家说落魄就落魄,真是令人唏嘘啊。”
曹殊眼眸一黯,他心中微酸,下一瞬喉咙堵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强颜欢笑地瞧着沿路的风景。
“郎君是不是怪我话多了?”大爷见曹殊迟迟不回话,便问道。
曹殊摇头,态度缓和地说道:“怎么会呢,我方才不过是在认真听您讲。”
大爷闻言,笑了起来。
晚风拂过,略微清凉,轻轻地吹起了曹殊的衣衫,他垂下头,神情不甚分明,掩于袖下的手逐渐攥紧,他压下心底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