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悯便带贺今行一起过去。
书房内,裴孟檀手里捻着一张黄纸,皱眉道:“皇后娘娘说,自太后卧病,进出长寿宫的除了秦贵妃,就只有太医李青姜和傅家的二小姐傅景书。”
秦贵妃为太后侍疾,李青姜作为女医负责照看太后病情,都合情合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可疑的人。
“傅景书?”忠义侯回忆道:“傅禹成死了,秦毓章死了,夫婿被迫出家,这位傅二小姐竟然还能过得如此自如。哪怕陛下的头疾需要依靠她的针术,她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平常不觉,细究起来,此人忽然变得十分扎眼。
“是啊,就连陛下的头疾,来得都有些恰到时机。”裴孟檀片刻便有了计较:“查她一查,越详细越好。”
忠义侯颔首应下,并不因为这是个女人就轻视甚至忽略她。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父亲”。接着房门被敲响,守门的小厮禀报:“老爷,少爷来了。”
“明悯?”裴孟檀当即收起密信,忠义侯上前开门。
前来的两个青年看到他,都有些惊讶。
忠义侯道:“小贺大人竟然也在,着实令本侯惊奇。”
贺今行拱手道:“侯爷。”
裴孟檀听见,问:“还有谁?”
“裴相爷。”贺今行入内见礼,开门见山:“下官前来,是有件事情想与您商量。”
“夜半时分,不请自来,成何体统?”站在书案前的裴孟檀斥道。不知他们先前在谈什么,他眉心紧锁。
随后进来的裴明悯说:“父亲,是我带今行来的,您要怪就怪我。”
裴孟檀看了儿子眼,终是给出一个机会:“说吧。”
贺今行道:“陛下勒令,要在振宣军方帅回朝之前了结舞弊案,不知相爷您有什么想法?”
裴孟檀刚刚缓和的脸色立刻再次沉下去,忠义侯瞧见,先一步开口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陛下并不在乎有没有舞弊。此案是真是假对他有什么影响?他只要太平的表象,只要有臣子能办到他要求的事,至于为他办事的是谁,是否遭受冤屈,与他何干?”
就算有人之前不明白,经过今日的朝会,也该开窍了。
但贺今行不愿对此多加议论,只说:“既然如此,侯爷与裴相应该也明白,陛下并非不支持开捐,只是一成的利太少了。”
他注意着裴孟檀的反应,仍然直言道:“以从前秦毓章在时的作风,明面上至少要有五成的利送进内库。”
“裴相爷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裴孟檀神情剧变,死死地盯着贺今行,“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贺今行迎着审视的目光回答,“想必裴相爷您也不能接受,否则……”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及时打住话头,将后半句“陛下又何必磋磨您”给咽了下去。
可裴孟檀哪里听不出来呢?
他转头看着壁上“致君尧舜”的题字,目露悲戚,哑声道:“人人皆知,人人皆知啊。”
“父亲……”在场唯有裴明悯感到震惊。
贺今行回身握了握他的臂膀,继续对裴孟檀道:“下官之前并不支持开捐,但又无法让陛下支持改税。所以下官就想,能不能与相爷您合力。”
“既然不能单纯地取其一,不妨折中。既开放捐纳,也推行改税,只是两边都要缩小范围,不直接动到筋骨,徐徐图之。这样的话,政令颁布下去,执行或许也能顺畅一些。”
忠义侯道:“怪不得你上午要为老师说话,原来早有此打算。但开捐与改税皆是长久之计,要想合作稳当,老师就必须一直稳坐相位才行。”
贺今行说:“我知道。我愿意来找裴相爷,就是因为我确定,舞弊案与您无关。”
忠义侯敏锐地问:“你查到什么了?”
贺今行:“现在还不好说,需得再等几日。”
“你在要挟我们?”嬴淳懿道:“你独自查了这么久,却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们。呵,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愿意掺和这些事。”
贺今行听出他似有误会,解释说:“侯爷想差了,并非我藏着掖着,而是我现在拿不出证据。我本想等证据确凿再下决定,但因今日朝会的形势,才提前过来找相爷。”
他顿了顿,干脆趁此说明白:“我并不想参与任何权力博弈,但如果只有参与进来才能做成我想做的事,那我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嬴淳懿默了默,拱手道:“抱歉。”
贺今行回礼,而后看向裴孟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