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芜给他台阶下,他偏偏要送她回去,她反手揪住他的前襟,盯着他:“我留下来又不是为了陛下,陛下何至于如此慌张?”
这一句话的留白,太过于耐人寻味了,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盛轼眸色一凛,唇畔笑意益冷,道:“那你是为了谁?”
沈春芜没有正面回答,徐缓地松开他前襟,修长的葱白指尖掸了掸他肩膊那不存在的灰尘,莞尔:“陛下失了威仪,教外人看去,可就不好了。”
盛轼恍然后觉,原来自己方才是被沈春芜诈了。
自己的一切小心机,都在她面前原形毕露。
偏偏还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看啊,他还是那么在意她,关心她心里装着谁,为她吃醋,又时常口是心非赶她走,暗戳戳地想要得到她的在意和关注。
烛影摇红,因是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空气里不免添了一些水汽,一部分水汽化作了彼此掌心上的虚汗,一部分又化作了彼此喷薄在脸上的吐息。
盛轼喉结一紧,情不自禁卸下虎口,大掌轻轻抚在沈春芜的芳靥上,怒极反笑,道:“什么时候,你也有了这样的小心机?”
“彼此彼此,还不是拜你所赐?”既然对方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沈春芜也弯着眉眼,偏了偏头,斜着眼儿凝睇着他。
眼尾勾连着一道眉波盈盈的小金钩,一下子将他的心勾得痒痒的。
但理智仍旧拽曳着他,明日这里将化作战场,风云动荡不安,此处不是长久之地,必须要将她送走。
他和金帝还有一笔最后的帐要清算。
盛轼自然不会将这些谋策话与她知。
不过,他与金帝交锋之时,金帝在酒里下了毒,他一早就非常清楚,为了卸下金帝的防备,他面不改色地喝了那杯毒酒。
他让清寂法师来接应自己,想必师傅应该也很快到了吧……
风穿过,吹熄了烛火,沈春芜下意识要去点燃,殊不知,一道温热的触感贴在她的耳廓处,男人温软的下颔抵在她的肩窝处,沈春芜的鼻腔间,皆是月桂梅香。
她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开,撅着嘴道:“我返回来,并不意味着原谅你,也不意味着冰释前嫌,你知道吗?”
但身后人突然了有回应。
下一息,沈春芜身上蓦然一沉,她心间打了个突,回过身去,发现盛轼倒在了她怀里。
沈春芜觉察到他容色苍白,嘴唇青紫,他定然是中毒了。
喊了李理来,李理拗不过沈春芜逼问的眼神,只好将实情俱以告知:“陛下他为了赢取金帝的信任,选择喝了毒酒。”
沈春芜觉得很荒诞,盛轼如此一个擅于筹谋的人,理应处处给自己留有后手才是,怎么会一口就灌了毒酒?
他明明是胜券在握,烧了粮仓,又遣舅父、席豫和魏红缨他们三路夹击,大局的天秤朝他倾斜,他为何还要以身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