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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01230(第9页)

他们所能感受到的,是卢马姬所描绘的,因为缺少哲学支持而产生的种种思想上的痛苦,因为这种描述的精准,使得他们对自己产生了印象,但归根到底,她的读者并不能真正地了解她。

但是,张主编就不同了,张主编是真正读懂卢马姬的人,甚至从卢马姬的文字中,领略到了她隐晦的政治主张:卢马姬一直在强调,对于分歧的视而不见,会带来长期的,思想上的重负和痛苦。而在哲学层面,宗教都只是解读世界的一种方式,它是完全可以转换和共通的。

这句话还有半句没有说完,那就是,对于政治上的分歧,视而不见,越是理想的解决方案。洋番长期以来保持的,对于买地道统的距离感,无疑是一种逃避,自己的文化血统所带来的,对于移鼠教的眷恋,对于教士的尊重,而带来的,对旧宗教的坚守,和完全融入华夏社会,这之间的确存在巨大的矛盾,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拥抱知识教这个暧昧模糊的缓冲器,以此来逃避矛盾。

可这种逃避带来的痛苦后果,也将会由所有人承担——远离主流的政治道统,也就意味着无人能为洋番发声,为他们争取利益,洋番主动会在所有政策中被漠视和边缘化,而想要避免这种后果,正应该找到一个办法,让洋番的宗教彻底地融入买地的道统中,进行转化、共通和面目全非的改造,只有在信仰上完全同化,洋番才能真正地成为华夏的一个族群,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依旧没有在哲学上产生和主文化的链接与归属。

这是个极其大胆的论点,一旦发表,就立刻会成为教士们的眼中钉,而这些教士,表面上在华夏老老实实的,私底下却也许还隐藏了巨大的能量。因此,尽管作为哲学爱好者来说,卢马姬对于宗教没有丝毫的虔诚,但她还是本能地选择了在文章中隐藏自己,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

她并没有想到,她的隐藏意思,居然是被一个汉人主编品读出来的。一时间,巨大的欣喜席卷过后,留下的是巨大的惶恐,“您该不会是——”

“放心,放心。”张利青立刻失笑了,“你的这个隐藏的主张,虽然很有道理,但的确太刺激了,你这样的好苗子,可是要呵护着,不能承担这么危险的任务,该为此发声的另有其人——那或许也是你们下一代的事情了。”

“怎么说呢,你们洋番的事情,毕竟牵扯人数不算太多,也不过就是十几万人,分散在各地,那影响就太小了,眼下来看,上头且还关注不到这呢,暂且还是静观其变吧。”

这个主编倒也坦白,挠着头,说得也很明确,“我给你提供这个机会,主要是看重你的天赋——我希望你抛开洋番的身份,不要再做……嗯,怎么说呢,身份写作?而是以一个汉民百姓,一个比较……比较主流的视角,来观察社会,评论事件。

当然,还要再上几节写作指导课,接收一些前辈的建议……嗯,我想想,要不就是宗子兄吧,他文采斐然,应该能让你的写作水平上升一些,你的文章见解很独特,但总有一种急躁感,思绪太跳跃了。思考有时候不妨慢下来,多斟酌一些,急迫感没必要那么强——你现在在买地,不是在故乡了,又不是什么转瞬即逝的机会,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呢,完全可以从容表达……”

虽然不知道这主编有什么出名的作品,但她的品味当真敏锐!

卢马姬心中,涌起的知己感越来越浓,那种喜悦——当真无法言说!她喝着甜茶,却完全品不出滋味,而是全身心地沉浸在了这股狂喜之中。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但她已经完全感恩地把张主编当成了自己的挚友。不过,也因此,她属于亲近之人的那一面,也就冒出来了。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懂。”她的直率再也难以隐藏了,同时还有她的刻薄,“我虽然也有一些才华,但是,我也知道我还相当的青涩,按照道理,我应该在多年的锻炼后,才有走到您面前的资格。如今的我,可以得到您的一些鼓励,但却不是这样急切的关心和帮助……

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前方将有一场大战,而您在急切地寻找能上阵的士兵猛将,这是让我最不理解的地方,因为我不知道报纸界内部还存在如此大规模的斗争,也不知道您的敌人是谁,居然会让您如此的绝望——我想,敌人应该在《周报》内部,而您来到《衣食住行》,是战败后的惩罚?您这是想要重返《周报》,所以为自己栽培起了帮手吗?”

张主编的神色出现了几次变化,大概是没有想到卢马姬会如此直接,但很快,她也从卢马姬的表情里确认了她意志的坚决:卢马姬不是糊糊涂涂就踏上一艘船的人,感恩知遇之情也混淆不了她的选择。掩藏在腼腆外表下的,是她极其坚定的自我。

像这样的人,往往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次也是一样,张主编叹了口气,竟把《买活周报》的复杂内情,和盘托出了。

“你猜得大致不错,不过,我是主动到《衣食住行》来的——我的老师在这里,开辟了一片新的田地,为的是给我们这一派的编辑留下成长的空间,而我呢,在他的思路上又往前走了一步,我认为,我们要用海纳百川、唯才是举的精神来挑选我们的战友——”

毫无疑问,卢马姬就是‘海纳百川’里的百川,她的眉毛也扬起来了,“对人才的不挑剔,往往意味着敌人的强大——”

“敌人是很强大,你或许也听过她的名字,当然她也只是个代表——”

看到卢马姬的表情,张主编没有再东拉西扯下去,而是很爽快地说出了这人的名字。

“她当然就是如今的常务副主编,实际上《周报》的掌权人,沈曼君沈主编。”

第1227章哲学爱好者的思索

◎羊城港。卢马姬那些不沉溺于肤浅享受的人是最危险的◎

该说诧异吗,还是说不出所料呢?来到买地迄今,所感受到的那种离奇的和睦,原来也只是因为她作为洋番,还不够融入本地的政治和文化。

卢马姬有种‘这才对了’的感觉,仿佛是某种对于人性的了解得到了印证,她的自信心反而增强了:人类走到哪里都离不开争斗,不论是机械自然主义,还是她曾经所推崇的这种,还没有明确学名的,更强调人类自由意志的流派,都反映了这一点。

激烈且频繁的竞争,是人类的天性——说实话,对于道统中,关于天下大同的描述,她也怀有疑虑,只能把这种毫无内耗的良性竞争,当做犹如移鼠教中对天国的描述一样,看成是一个美好且虚幻的愿景。

但事实上,人们在现实中,遵循的还是现实的逻辑活动,这种愿景和现实之间的对比,不能说是讽刺,恰恰相反,美好愿景的存在正是人类自由意志的积极证明,这也是机械自然主义所无法体现的部份……

卢马姬对于欧罗巴的旧哲学,的确是嗤之以鼻,相当的仇视,这份轻蔑也延续到了旧宗教上,虽然绝大多数人,对于她在意的点往往没有丝毫感触,但在卢马姬来说,这些学术派别的理念纷争,重要性更高过了对世俗权力和财富的争夺。

也因此,她不费吹灰之力地便理解了《买活周报》内部激烈的权力斗争——这和个人的品性无关,在这个等级的喉舌要司,理念即表达,表达即权力,已经掌握了表达的一方绝不会轻易放手,而另一方哪怕拥有来自最上层隐隐的支持,也只能通过真刀真枪的厮杀,通过在工作成果上的全面碾压,这才能把现有的赢家掀翻,把他们从已登上的宝座上赶下去。

“任何由上而下的更新换代,都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不但代价惨重,而且效果往往很差,不能彻底……看来,六姐已经把握到了这一层规律。”

从《衣食住行》编辑部出来,卢马姬目不斜视,快步走在马路上,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斗争、竞争——永远也不会停滞的自然现象,经过充分地利用,也能成为淬炼新生代的机会。

是的,这当然是完全合理的,旧贵族的不断转生,以及对话语权的把持,从生产力变化到思想变革,必然产生的传递上的滞后性。理所当然,在所有和生产力并不直接相关的领域,旧贵族都占据优势,并且会犹如本能一般地排除异己。为这些职业设立高高的门槛,就犹如医生和律师,这就是为了从贵族竞争中被淘汰的那些人,堕落到中产阶级之后所准备的出路。除了从上头下来的人,以及一开始就存在于此的那些人之外,其余人压根没办法染指……”

曾经她所从事的宫廷侍女,也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职位,卢马姬当然深知这里头的门道:这种职位,敲门砖就是过硬的关系,在关系者中再进行激烈的竞争。脱颖而出的当然也是人才,足够胜任工作。但有很多经过培训也能胜任的人,他们先天就没有这样的机会,甚至不会意识到这种职位的存在,它是不对外招聘的,从职位的设立到填补,一切都在水面下进行。

如今,《买活周报》的职位,也完全具备了这么几个特征。首先,它偏向于招聘买活大学的新闻学毕业生,其次,它的报酬不高,工作也很繁重,所要求的素质,足够让供职者轻而易举地胜任其他回报率更高的工作,第三,它的工作恰好又事关重大,对工作质量是精益求精的,拥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和门道,没有人引路,几乎不可能在报纸内部站稳脚跟。

但是,要考上买活大学的新闻学专业,是不是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呢?别人不知道,就说卢马姬好了,她是几乎不能通过考试的,因为新闻学的考试,要求有深厚的旧学功底,至少要熟练掌握且应用九成五以上的成语和常见典故。

当然,对于报纸编辑这些喉舌来说,这算是最基本的要求,就犹如没有深厚的文学造诣,无法出任国王的文法教师一样,这些要求都是完全正当的,但却在事实上卡住了绝大多数出身贫寒的百姓,哪怕是暴发户的孩子,也很难通过考试。

新闻学专业中,充斥了叙族谱可以叙出亲戚的书香世家之后,这些人在政治上,已经通过了第一波大筛选的动荡,他们的出身可以被认为是清白的——如果真是倒行逆施的恶棍,早就在买地收拢当地势力时被清洗掉了,既然活下来了,而且也被准许参加考试,那按照买地的风格,后续就不会在这件事上多加针对。

至少,这几十年下来,买地内部从未有过大规模的,针对某种出身的人群的打击活动。他们也就放心大胆地拉起关系来,并且利用这些积累来给自己谋求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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