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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01190(第6页)

从这个角度一点拨,张宗子就豁然开朗了,心底的那点阴云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发现,其实哪怕是六姐想让这批人逐渐消耗在黄金地,其实他似乎也并不反感,但,倘若说六姐是有意让他们融入,却错估了黄金地的局势,犯下小错,这反而会让他心中大为不安——按说,是人就没有不犯错的,可六姐崛起以来,买活军几乎没有受过任何一点挫折,这也让人完全无法去想象六姐也会有变得年老无力,周全不了政事的时候。

这也是杞人忧天了,那位如今还没有四十岁,可谓是正当盛年,只是秉政时期太久,给人以无谓的担忧错觉而已。张宗子收敛了心头的杂念,捶打了一下肩膀,自失地一笑——他这是把自己的岁月之感,代入到六姐身上了。

殊不知,人有不同,他的禀赋如何和六姐的龙章凤姿相比?更何况六姐的确也比他年轻了好几岁呢,平日里再怎么劳顿,也不会和他出外差时一样,东奔西走,上山下海,扎扎实实地吃着这皮肉筋骨之苦的。

“既然如此,那如今这些新村镇的乱象……也就是下马威了?”

收摄心神之后,他也很快地意识到了这一阵子,黄金地劫案背后涌动的暗潮,“也是,这些官宦之后,难免心高气傲,仗着自己读了些诗书,见过一些世面,对于如铁城这里,出口就是大白话的吏目,心里哪能没有一点傲气?

自以为经时济世之才,来到黄金地之后,立刻就能大大发扬起来,倒是巴不得如铁城不去管束他们……让他们受点挫折也好,到时候,就自然知道向如铁城靠拢了,依我说,他们想要自立门户,完全就是妄想!

能凭着自己在文字上的一点天赋,化整为零,融入百姓之中,一边教土著、黑大汉上课,一边跟着他们学习些种地的窍门,洗尽铅华,从最底层干起,渐渐历练出来,从事些商贾之业,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找到了出路。只因为在京城是做官,过来也还带了一些家丁,就仍旧想着做官的话,那就实在有点儿过于天真了。”

徐侠客对于如铁城的事情,知道得其实不如张宗子这么仔细,他大量时间还是花费在野外考察黄金地的水文地理,但也是因此,旁观者清,只从大局着眼。

而且,因他们家也没有什么旧式的进士亲戚,故而视角自然更加客观,话里有一股在野外走惯,见多了那野兽捕食、物竞天择的画面之后,自然而然带上的冷酷感,“不错,他们要出去,就让他们出去自立门户,这本身就是一个自然的筛选过程,最蠢最没有运气的人,自然会被淘汰掉,余下还可堪用的人才,也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也只有他们打从心底服气了,如铁城这里,章主任才能放心使用他们么。”

“你是说——”

只提章叠翠而不说李魁芝,张宗子不免敏感地一挑眉,“我看章主任对李城主很尊重啊——”怎么难道已经在暗中夺权了?

“那自然是尊重的,但活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琐细的,李城主秉性豪阔些,内政上不很擅长,于军事上倒是提得起来——可黄金地这里又哪有什么仗打呢?满打满算,也就是在我们来之前,和南面的弗朗机人有过一些不快,可就那么一次摩擦,差点就把他们打垮了,这几年,他们躲着我们走都来不及呢!没有仗打,李城主自然也就意兴阑珊了,巴不得章主任大权独揽,别和他商议了。”

徐侠客说的也是自己的观察,至少在他参与的几次会议上,他所见到的是这般情景,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主要是如铁城的事务确实非常的琐碎磨人,一个是后勤,一个是教育,一个是贸易,一个是民生,全都是要打算盘,计算船期,四处联络差人跑腿,在有限的空间中腾挪,同时还要随时准备应付意外——

比如说,去年建新这里给的统计数据是两千鞑靼移民,可到最后,春天时如铁城这里,先后来了三千人问你买羊,育种场都不够分的,这怎么办?剩下的一千人,你不能让他们干等到明年吧,得给他们找些能胜任的活干,再管个饭,教育扫盲一下,这样到了冬天的时候还要再询问一下,来年春天你们还打算出去放牧吗,还是想就留在如铁城附近,改行做农民了?

一千人吃一年的粮食,仓库里有吗?没有该怎么弄?去哪里找活给他们干?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推不得拖不得,这人哪怕是饿上一天,都是满肚子的火气。至少要给他们劳动换粮食的机会,否则,就得立刻把他们干掉,因为很显然,被拒绝交易的哥萨克人,不会静悄悄地走向荒野,他们倒是很可能静悄悄地操起尖刀,走向附近的某个村子,要么自己被杀死,要么,就是杀死谁,去夺取他们的粮食。

以如铁城自产的粮食,供应这么多移民的食量是根本不够的,所以每年如铁城都要大批买入土著和黑大汉农场的粮食,这也是最划算的海贸,宝贵的跨洋运力,用来运粮食是浪费的,运来买地那里的棉布、盐、糖和铁器,用较高的价格和土著们换粮食,这才更合理一些。

同时,利用得到的粮食来置换这些移民的劳力,修一下要人力的城建、水利工程,修路、修水渠,开拓新的小麦地……这样,如铁城和周围的村子,就形成了一个稳定的贸易圈,很多东西也在慢慢地发展。

比如说御寒的毛衣——从前这东西很显然也还依赖于海对面的毛线,因为在买活军到来之前,土著并不是特别擅长或者特别积极地养羊,他们对羊的热情远没有对马来得高,一样是欧罗巴人带到黄金地的牲畜,马的发展是最好的。不过,鞑靼人来了以后,就不同了,把羊一养上,苜蓿草那么一种,草原上很快就呈现了全新的面貌,不过是一两年间,本地自产的羊毛就多起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毛衣很快就会普及开来,成为大家人手一件的必需品,农民永远不必担心自己的粮食没东西可换,他们会发现,需求是不断被制造出来的,原本天气一冷就往南方迁徙,有个窝棚就能满足过冬的他们,也会更情愿留在居住地过冬,并且认为自己是需要木屋、火炕、毛衣和劈柴的,还有铁锅、铁斧、铁锄头……

比起担心多余的粮食没有去处,还不如想着该怎么克制自己饮酒的热情,把有些似乎比酒更好,更能让人舒服的东西——譬如说冬天的毛衣和火炕给换回家里来吧。

时至今日,买活军的这种做法,已经完全深入人心,几乎成为了活死人的共识了——这种同化的办法,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说,也没有针对土著的特别优待,其实完全就是凭借买地的好货来潜移默化,让新移民和华夏的关系逐渐密切,完全是发自内心地,情愿地学着买活军的规矩和语言,不过是十几年,等到新一代成长起来,他们和买活军的关系就基本上是密不可分的了。

不论是章叠翠还是李魁芝,对于这种策略都没有任何异议,可以说完全是当做金科玉律在遵守,所以,保证供货就成为最重要的问题,而这就是每一艘船都要去努力的水磨工夫,就算章叠翠愿意交给李魁芝去做,李魁芝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他宁可加入徐侠客的考察队,去给矿山和新城选点,甚至重新拿起鞭子,去为新城监工,都不想每天打着算盘,愁眉苦脸地做这个大管家。

所以,在如铁城虽然大家都很尊重李魁芝,但事权是逐渐被章叠翠以及大家都叫周老七、万老五的吏目把持,又有虎厚禄作为鞑靼人的代表,土著中一个叫鹿一的年轻人,黑大汉这里拥护的乌勇敢,以及完全靠自己能力服众的富宽几人,都是城里有威望的大人物,很能说得上话。

如铁城乃至西海岸上下这么一连串的定居点中的大小事务,章叠翠也绝不自专,大事大会,小事小会,大家商议着来办,也算是群策群力,每个群体的诉求,如铁城都能照顾调停得到,这才让人口组成复杂的如铁城,这些年来,局势稳定,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摩擦。自然了,大政策上怀柔尊重,可小事上,面对一些妄人,如铁城的管事们也会展现雷霆手段,杀鸡儆猴,如此恩威并施,为如铁城营造出了万众归心、欣欣向荣之感,这种氛围,也就是在那些北官的船只靠岸后,才受到了轻微的破坏。

也是因为这些北官自视甚高,桀骜不驯,张宗子暗自怀疑他们是惹怒了李魁芝而不自知,才会惹来李魁芝的报复,接连不断地遇到劫案,损失积蓄钱财:不要以为村子里没什么可抢的,那铁质的农具和种粮都是贵重的财产,抢走了这两样东西,自己的部落能肥一波,而这户人家如果没找到别的出路,那就只能耗尽钱财再来如铁城买上补给。

这时候如果如铁城不卖给他们的话,那就等于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了——而且,如铁城还有充分的理由不卖给他们,因为,一如刚才徐侠客所说的,有时候很多商品根本不是钱能买得到的,没有就是没有,你拿多少钱都是无用,比如每年南下的移民,如果没有建新开出的购买证,那就必须等到所有持购买证都买完了牛羊之后,才能捡剩下的来买,你哥萨克人拿什么金戒指、金项链来都没用,我必须保证会说汉话,服从管理的鞑靼人先得到宝贵的生产资料。

农具也是一个道理,你们已经按优惠的价格,拿过你们的份了,再要来买,要么就得出高价,要么就得排队,看看有没有富裕的留出来——当然,就算是个傻子,这会儿也能看出套路了,只要你这个村子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那等你买回了新的农具,我就再来抢一次呗?

这么循环个三四次,再怎么厚的底子都得耗光,原本的局面也必然无法维持,手底下的子侄庄户,四散去自谋生路,也是必然的事情了。张宗子对徐侠客道,“真要是蠢到这份上,那也就活该饿死,如果稍微有一点脑子,第一次被抢,还没醒悟过来的话,第二次被抢后,应该也明白在黄金地这里,真正的活路在哪里了。”

“即便九成以上都是蠢材,也会有一成是聪明人的。这一成人中,大概就会出现鹿一、乌勇敢乃至虎厚禄那般的人物,这也是如今如铁城正在等待的人才——依我看,这第一次劫掠还罢了,如果一个村子里遭遇了第二次劫难,且还是没有怎么伤人的话……那,大概也就可以肯定,这是李城主在背后使的手段了。”

虽然刚才已经确认过了,屋外并无旁人,但说到这里,张宗子还是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那是个没有耐心的莽夫,懒得等待他们慢慢地吃苦头,亲自动手催化也不奇怪,倘若是马匪,第一次尝到了甜头,第二次再来那就该屠村灭门了……从这个角度来想,倒宁可盼着是李城主的手段那。”

他毕竟是心软之人,但凡双眼见过,总有一丝慈悲,张宗子有些祈盼,“能中进士的,不会全都是笨蛋吧,只盼着这个北官中的领袖,快快出现快快顿悟,能让北官尽快融入到如铁城里,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别浪费了宝贵的运力,六姐的苦心,那就是阿弥陀佛,莫大的功德了……”

第1186章北官穷途

“柳少爷您明鉴,如今这庄子上可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般下去,人心散尽,只怕咱们这帮子老兄弟苦哈哈,宁可去如铁城做苦活,扫地担粪,给那鞑靼人做放羊的奴才,也没法过这样的日子!”

“是啊,少爷-这儿的地的确是好,可山间着实凶险,如今要搬迁,又无处去,在这儿就是为如铁城抵挡东面的土著马匪,这如铁城倘若还是那般袖手旁观,不助拳一二,这,这谁能支持得下去呢?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便南下算了,到了南边,哪怕是做个乞丐,也比如今这样强吧!”

“是啊,是啊”

嗡嗡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赞成地发酵起来了,大家都急切而诚恳地望着人群中心的少年,“您是个有见识的,说话也中听,又素来和气,肯听我们苦命人的说话,倒要请柳少爷你代我们分说一二,也叫老爷们知道,如今庄子里,这心思都是散了,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是啊,柳少爷,要不,咱们干脆跟着您干算了!来了这个大野地,去家万里多,现在是骑着老虎也难下来了!这辈子要想回家去,那是不成,可也不能在这被野人马匪吃了吧!那些生番,凶狠得很,得跟个强人才能站住脚跟,我看呀,还是柳少爷比别个少爷都强!”

“几位大哥这就是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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