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既不能喝,还有危险。
但那天的天气实在是糟糕,雾蒙蒙的。我也看不清阿爸的帐篷或者阿妈升起的炊烟,我只能绕着湖走。
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把缰绳扔回马背上,往山丘高处走。
可能那边视野好点儿吧,我想的是这样的。
走了没多久,就是纵横交错的沟沟坎坎。
这些是草坡被底下膨胀的石灰岩撑裂,雨水雪水把裂痕不断冲刷,然后形成的。
然后马就不肯走了。
就是那匹黑马达杰。
这匹马我骑并不顺手,也许离开马背时间长了,也许是因为我个子太小,以至于我的大腿和尾骨都磨得生疼。
我的妹妹嘎嘎就在这种地方骑着牦牛摔死的。
那时她十一岁。
这种草沟看上去平平无奇,其实很危险。
于是我不再看马转身又走,草原渐渐宽阔,最远的那儿平平坦坦,草在阳光下苍白地抖动着。
没有云,没有帐篷和牲口群。
我觉得胸口空空荡荡。
真是啥也找不着了。
我想起扎西巴老爹讲过山尖恶灵的事情,就有些害怕,把大人教给的降伏咒和几个普通恶咒念了念,就不害怕了。
再仔细看看,沿着湖向西,似乎是个小帐篷。
我找马,马没了。不知什么时候跑的。
我想起刚才变风向的时候,马就离我远了。
我该把它牵上来,这里没有草吃也没有蝇虻。
我想着就下了坡,沿着马踏过的草迹走着,还背着个大书包,双腿感到很吃力。
后来走到天都快黑了,我就站住了。
荒原突然冷了。
我还能辨别出多木拉湖的方向。
那里不能去,老人们传说那是施仁仙女撒的尿,湖旁的一座山顶那儿,还有她撒尿冲刷的痕迹。
可尽管这样想,我还是明明往那里走。
因为刚刚似乎看到的帐篷在那边。
之前我给家里去信说放假要回来,结果信是四个月以后,自己这次回来时在马攸木乡政府打开的。
乡里说我家一开春就赶上牲口进了亚热草海子。
在夕阳的余晖里,我几乎追上了家。
那个土坡扎过的帐子刚刚拆掉,翻起的土还湿着,架平底锅的石块下面土还是干的。
我还捡到一块用来当鞍垫的裙布,这条布上有针线,看样子就是阿妈缝的。
准是阿爸漏带了。
黄昏来临时,岗底斯山被蒸气包裹着,山峰最高处正映着夕阳的光亮渐渐变晴,光又很快一点点缩小离开了山峰,在天穹只停了刹那,天就黑了。
我就彻底走不动了。我想起了阿妈和妹妹嘎嘎身上的酸奶味。那就仿佛她们就在这儿,阿妈的氆氇铺在这儿。
后来我就迷糊了。
我趴在地上嗅着,翻弄着大概从锅里捡出来的羊蹄子角,吃了两口,抬头对自己说,我找你们快两天啦,你还坐着干什么,阿妈,起来起来,跑过来,我给你买的鞋是成都出的,我告诉你,成都是哪里,好多人呵,把全马攸木的牲口加在一起还不够多,学校的大楼全是大窗户,有楼梯转着下来。
我想起学校的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