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听她语调平和、言词有据,也实在挑不出错,只轻“哼”了一声,讪讪放下了话头。
孙夫人见状忙笑着补了一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详细的说法,心中大定,“灵悦姑娘既言此菜妥当,我这心也就安了。”
“说到底,咱们这些做主妇的,操心的无非就是一口菜是不是能叫家里人吃得舒坦——今儿这一道,既新鲜又讲理,倒是难得。”
几句温和的话一出,场间的氛围顿时回暖,不少人纷纷举箸又尝了一口那碟“白玉翡翠丝”,连连点头称奇。
坐在上首的孙夫人,掩于袖下的手轻轻捏了捏手帕,眸光从灵悦的脸上转到那道“白玉翡翠丝”上,又看向挑刺的钱夫人,面上依旧笑着,心里却再次暗骂她没脑子,差点坏事。
她心头一边庆幸灵悦应对得体,一边却也多了几分感激——所幸今日上桌的菜确实没问题,灵悦姑娘也给足了面子。
她那位兄长沈大夫,自垚县设馆以来,医术无出其右,坊间传得热闹,却鲜有人真知他底细。
可她知道。
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郎中,而是从京中来的……她连想都不敢细想。
只记得前几年曾在京中远远见过他一面,那时他也算是风头无两,京中贵人对他态度也是客气的,而今竟隐居在这小小的垚县,替百姓看病,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婆婆自打上了年纪便一直不好,前些时日直接一病不起了。
请了几位大夫皆束手无策,她和她家老爷急得不行,想起还有“沈大夫”之名,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请了来——谁知对方不仅应了,还真三日便见效。
那一日她在门外亲眼见他把脉调药的模样,才终于确认,此人,确实就是她当初在京中见到的那位。
她当即回府,吩咐下人,谁也不准胡乱说话,府内只称“沈大夫”,对外一律低调接待。
老太太病情好转,孙夫人便起了心思——既要谢“沈大夫”救命之恩,又不便张扬。
今日能请得他妹妹来已经很不容易,她唯恐怠慢了。
谁知竟撞上这场争执。
她面上不显,心下却狠狠的记了一笔。
她微微起身,轻轻捋了捋袖,“灵悦姑娘这一席话,可胜我数十句唇舌。果然是医者仁心、言有分量——这道‘白玉翡翠丝’,得了肯定,也就更放心了。”
说着,端起酒盏,遥遥向灵悦举杯,“还望姑娘今日莫要嫌我这宴席粗陋。能请得姑娘赏光,是孙家几世修来的福分。”
席间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这话,这孙夫人在垚县也是有些地位的,可不是谁都能让她这般客气说话的。
灵悦看她这般客气,挑了挑眉,淡然回盏,神色如常,只道:“夫人客气了。”
原本还未察觉的几位世家女眷,此时纷纷朝灵悦多看了几眼,眼中多了三分疑惑,七分打量。
其实灵悦原本并未打算赴这场宴席。
沈观既选择避世于这小小的垚县,医馆自开设以来,便极少与本地权贵有过多往来,图的就是个清静自在。
孙夫人第一封请帖送来时,言辞恳切地邀“沈大夫”与“灵悦姑娘”赴家宴小酌以表谢意,二人看过之后,便商议着婉言谢绝了。
哪知过了两日,孙夫人又亲派了府中一位老成持重的老仆再次登门。
这次,老仆不仅带来了孙老太太亲笔写的谢帖——那字迹颤巍巍的,透着劫后余生的真挚感激——还带来了一个让灵悦和沈观都有些意外的请求。
老仆恭敬地说道:“灵悦姑娘,我家夫人知晓沈大夫不喜应酬,断不敢强求。”
“只是老太太虽大安,但是近日却还是有些不爽利,偶有咳嗽。”
“夫人心忧,又不敢轻易再劳烦沈大夫。听闻灵悦姑娘不仅医术高明,尤其擅调理妇孺之症,便斗胆想请姑娘明日过府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