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陆珩（第2页）

陆珩一怔。她看见女人眼里的眼泪映着火光，划过脸颊。她的神情似有不忍，陆珩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女人的手毫无凝滞地晃过她护在身前的手臂，一把抓住了陆珩的头发——

陆珩拼命蹬腿，想要用牙咬她的手臂，但身体太小，没有任何作用。

经验告诉陆珩，幼儿的身体与成年人的身体相差悬殊。

但她第一次真正设身处地地体验到这一点，偏偏是在此时，生与死最危急的时候。

陆珩挣扎着，生的渴望与死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她怕死，怕痛，更怕未知。她的心脏跳动，顶得她喉咙口生疼，陆珩使出吃奶的力气，用指甲抠着女人的手臂，几乎快要折断。

然而女人的手却稳如磐石。

接着，在昏沉的夜色中，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陆珩闭着眼睛都能隐约感受到那线刀光，她下意识地用力推了一把女人的手臂，终于从禁锢中滑脱出来。她睁大眼睛，脑海在生死关头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想死。她不想死——

随即，她被一个人抱到了怀里。

她感受到来自于活人的、略快的心跳，嗅到被体温熨得很温和的木香。陆珩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布料，听见刀锋滑过人血肉的黏稠声响，有什么泼到了脚边的草叶上。女人的闷哼中带着不可置信：“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抱着她的人轻轻地拍一拍她的肩背，并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只是说：“没事了，有我在，你已经安全了。”

青年男人的声音平和轻缓，他的语气中带着某种笃定和安慰的意味，令陆珩狂跳的心逐渐趋于平稳。她略略低头，发现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青年抱着她。

陆珩的下巴卡在他的肩膀上，只能看见他的衣服和他手里握着的一把长刀。这把长刀形制近苗刀，刀宽三指，长约五尺，刀锋雪亮，晃得她眯了眯眼睛。

她借着月光，看见刀身上的两个小篆是“忘慈”。

血顺着血槽往下淌，她直起身想要看一看身后的情况，被青年按住了：“别看。”

陆珩用力地支了支手臂，发现青年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只好屈服地趴下了。她竖起耳朵，听见青年男人迅速地割断女人的手脚跟腱，随即还刀入鞘。

青年一手抱着小姑娘，一手利索地卸了女人的下巴，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嘴。确认没有任何东西后，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斗篷将陆珩盖住，拎起女人，几步点上高高的院墙。

陆珩瞪大眼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地面已经离她有数米远了。青年一手抱着她，一手拎着女人，腰间还佩着刀，行动间却不见丝毫凝滞。

陆珩死死抓着青年肩上的衣服，在斗篷的缝隙间窥见院墙的琉璃瓦，还有满地的大火。灼热的火星数次要将他们捕获，陆珩甚至看见女人的衣角被火星燎出几个洞。

她收紧手指，有些疑心自己会掉下去，但青年的脚步流畅迅速，始终都能找到恰当的落脚点。

陆珩的心放下来一半——但随即，在火焰的噼啪声和呼呼的风声中，她听见弩箭破空的啸响。

青年一把将她托到背上，陆珩赶紧扣住他的肩。刀光一闪，几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她又被青年抱到了怀里。

衣角后箭镞的冷光落了下去，一旁的女人发出了毫无意义的音节，陆珩有限的视野中，琉璃瓦和树梢的残影相继掠过，最终变作了青石板。

青年稳当地落到地上，将那人往一旁一丢。

身体撞到地面的闷响以后，陆珩听见女人“嗬嗬”痛苦地喘息。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师尊。”

青年似乎轻微地一点头，温和道：“这个人应该是她的奶娘，也有问题，带走查一查吧。”

男孩应了一声，他对着一旁道：“带走。”

女人发出了“呃呃”的怒吼，然而她的声音仍然越来越远，男孩平和道：“师尊，先上车吧。”

青年说了一声“好”，抱着陆珩上了马车。

陆珩听见男孩在车帘外说了一句“回王府”，而她被放到了马车内，眼前的斗篷被轻柔地掀开。

陆珩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只感觉到额头被生着薄茧的手抚过，唇间被塞进了一个药丸。她咬紧牙关，防备地别开头，只听青年开口道：“这是药，你呛了水，当心风寒。”

陆珩别无办法，只能将它咽下去。药丸滑入喉间，很快便化作暖流，抚平了她肺部和胸口的疼痛。

连鼻腔里因为呛水而产生的辛辣的感觉都消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