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头些日子卫国公府来下聘,她这位三叔便一直是这般颓丧模样。
想想也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大白菜如今要做了旁人新妇,任谁都是舍不得的。
温俊良点点头,又叹口气:“少盛些,你三叔我心中苦闷,食欲不振,实在是吃不下。”
温苒苒闻言挑眉,不由得撇撇嘴。
可算了吧!每顿都说心中苦闷吃不下,可每顿都没少吃。他自己昨晚就吃了两锅煲仔饭,外加一大块叉烧,更别说夜宵那些炸串点心了……
温苒苒笑着摇摇头,特寻了个大海碗给他盛粥,又挑了许多排骨垒在碗中,直至这碗装得满满当当的,才将粥递到他手中。
温俊良捧着偌大一个碗,下意识叹口气,刚叹了一半忽闻见股醇厚的肉香。他收回剩下那半口气低眸看了两眼,见那清白的粥上漂着嫩绿的菜叶,立时食指大动。
温苒苒叉腰望着现下也不叹气也不苦闷的温俊良忍不住笑:“要不要再给三叔盛一碗?”
温俊良啃着鲜香的排骨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心中烦闷,吃不下多少。”
片刻后,温俊良咂咂嘴品着那排骨粥的余香,将碗递给温苒苒:“再给我盛一碗。”
温苒苒一脸的果然如此,麻利地将早就盛出来晾在灶台上的那碗粥递过去:“三叔慢些吃。”
说话的功夫,温茹茹小跑着过来探头探脑地往厨房里瞧:“三妹妹可还有要帮忙的地方?”
“没了没了,今日的吃食省事,不费什么功夫。”温苒苒盛了碗香喷喷的排骨粥递过去,“二姐姐来的正好,刚出锅,快趁热吃!”
温茹茹兴冲冲地接过,刚吃上一口正是惊艳时,就听得立在身侧的爹爹幽幽开口,阴阳怪气地道:“赶明儿茹茹嫁去了国公府,可就再吃不到你三妹妹做的吃食喽!”
满面欢喜的小娘子一听这话,登时红了眼睛,满面怅然。
温俊良趁热打铁道:“要不不嫁啦?就在家里陪爹爹和娘亲,跟你三妹妹作伴?”
“三叔!”温苒苒瞪了他两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温俊良满腹不快,扁扁嘴道:“我胡说八道过过嘴瘾都不成?”
他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乖女,抬袖擦擦眼角:“茹茹,爹爹知道那容家小子是个可堪托付的好郎君,卫国公老两口也是体贴厚道的好人,你嫁过去的日子定是比在家里好。但是……但是爹爹就是舍不得你啊呜呜呜呜……”
“爹爹!”温茹茹噙着泪,宛若带着晨露的茉莉,“我也舍不得爹爹,舍不得娘亲和三妹妹……”
孙氏本是乐乐呵呵来瞧瞧苒苒今日又做了什么吃食,刚一转过院墙就见着父女二人面对面泣不成声,忍不住快走几步扯着温俊良的耳朵骂:“你个不正经的,日日来招茹茹哭!”
温俊良哭唧唧地扯着女儿的手帕,头回没喊疼:“让我多看茹茹几眼呜呜呜,过了明年春天可就看不着了!”
孙氏本是心疼茹茹掉眼泪,但听见温俊良这话也不由得松了手,眼眶微有些湿润。
温苒苒见这一家三口个个挂着副惨兮兮的面容,忍不住开口劝慰:“二姐姐得嫁如意郎君乃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还哭起来了?卫国公府离咱家左右不过几条街,你们若是想二姐姐了,尽管套了马车上门去看。”
“卫国公与国夫人来提亲那日不是也说了嘛?卫国公府人丁稀少过于冷清,特在国公府置办了个院子,就盼着亲家上门去住,好热闹热闹。”
孙氏疼爱地为女儿拭泪,抬头看向温苒苒:“那是国公与国夫人体贴,我们不能不懂礼数。茹茹这门亲事得来不易,我们做父母的拿不出什么助力,但求不拖茹茹后腿。”
温俊良擦着眼泪,重重点头:“没错没错,我郎郎当当半辈子了,可不能再拖累女儿了。”
温茹茹听了,眼泪更是啪嗒啪嗒掉:“一家人,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温苒苒看着泪人儿似的一家三口不禁扶额,只得将话转开:“二姐姐今日还去店里?”
温茹茹抹抹眼泪,哽咽着点点头:“去的,店里那般忙,我去帮忙你也能轻省些。”
温苒苒笑道:“昨儿还新招了两个伙计,店里人手尽够了,不缺你一个。要我说,二姐姐还是留在家中绣嫁妆吧!”
温茹茹听见“嫁妆”二字羞涩地咬咬唇,一时间也忘了哭。
孙氏闻言觉得不妥,拭去眼角湿意道:“还是让茹茹去吧,遇上绣不清楚的也好问问大嫂。”
温俊良……温俊良听了擦擦泪,转头又盛了一碗粥喝得喷香。
孙氏扫了眼将粥喝得呼哧呼哧的温俊良叹口气:可指望不上他!
“我这手绣活实在是拿不出手,帮不上茹茹什么忙。”孙氏轻轻一叹,“若是从前便好了,家中光绣娘就养了十七八个,哪里还用得着茹茹亲自动手。”
梁氏与沈氏过来听见孙氏这话,都笑着上前劝慰:“三弟妹莫愁,有我和你二嫂在,保准把茹茹的嫁妆办得漂漂亮亮!”
沈氏也笑着点头:“茹茹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定会帮着操持妥当。”
“大嫂二嫂……”孙氏听了感动又愧疚,颇为不齿自己从前拔尖挑刺儿的种种行径。
温俊良有滋有味地嚼着排骨,幽幽开口:“愧疚难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