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有离开自己,他知道。他会再次遇见她,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重逢。那时候,他们会继续生活在一起,比在这个世界更快乐丶更幸福。
后来,他在慕尼黑宫廷歌剧院找到阿洛伊西亚。于是当天晚上,他失恋了。
十一月,他收到一份来自父亲的总额为863弗罗林的帐单。他们从父子变成债务人与债权人。
「爸爸立了份合同,规定只要他活着,今后我所有的收入丶财富都要用来偿还债务。嗯,好啊!他想要钱我给他就是了。从小到大我给他的还少吗?我早就习惯啦!我还能给他金钱以外的东西。是的,我主动请缨,我愿意在合同期间毫无怨言地照顾他——正如妈妈和南妮尔,做他的仆人丶保姆,帮助他支持他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庭事业!我确实亏欠他。他成就了我,我的生命丶教育丶抚养以及事业发展……甚至我的字体都被他深深影响。我就像他的影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把我当影子看。他追求完美的影子,但影子只是影子。」
「从小我就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表现和莫扎特一家的收入,和他的爱是挂钩的。所以我时常思考,如果我是音痴,如果我第二天醒来变成一个左右手不协调丶连乐谱都看不懂的傻瓜,他,他们,还会继续爱我丶发了狂地捧我吗?可要真是这样,我就不是我了。同时我无比感谢上帝赐予我平庸的外表和俗不可耐的个性,因为它们让我更饱满,更有灵性,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石头。」
「他将我塑造成上帝的宠儿,任务就是将天籁带到人间;我是神圣与纯洁的象徵,是音乐本身;他则扮演上帝的使者。大部分时间,他好像忘了我是人,忘了我也有人的欲望和感情。他害怕我长大,禁止我坠入爱河。可他始终不明白——我生来就是需要爱的。爱让我的作品有了归属和意义,每一个音符都是我的理想所在,浑然天成丶缺一不可。」
「我认为结婚的誓词应当改一改,什么白头偕老丶永结同心,太假了!倒不如这样说,咳咳——特扎莫·冈夫尔沃先生,你今后的裤子是否只为伯韦·策坦斯康女士一人而脱?伯韦·策坦斯康女士,你今后的屁i眼是否只给特扎莫·冈夫尔沃先生一人而舔?……俗吗?那我以后管大粪叫黄金,把女人每个月流的血说成葡萄酒;从此牛奶不是牛奶,红豆不是红豆。至于到底什么意思,留给大伙儿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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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齐欧,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第67章乐界04
有人计算着我死亡的精确时间——为此委约了安魂曲,我是为自己创作它。——W。A。莫扎特
67
1791。12。7圣史蒂芬大教堂
塔齐欧从灵车旁经过,瞟了眼被抬进去的尸体。
一股恶臭透出亚麻裹尸布飘散在干冷的空气中,风将生石灰粉吹落些在他的皮靴上。
「你也是来参加葬礼的吗?」
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问。
塔齐欧:「葬礼?」
「音乐大师莫扎特的葬礼。」
「抱歉,」他淡淡回应——
「我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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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漫长且黑暗的路程。
沃尔夫冈·莫扎特回到家后,匆匆解下红大衣的纽扣,转身伏在弹子台一角,着手整理杂乱的乐曲手稿和几张亨德尔《弥赛亚》改编版K。572演出收入汇总。中途他又抓起羽毛笔在线谱上添了两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