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还一定要来这里说啊。”小毛原来是跟壮壮下去捉蟋蟀的,没过一会阿芳下来,把他叫出了弄堂,剩壮壮一个人撅着屁股翻砖头。
“那个……那个……我……我……”本来都想好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事到临头,阿芳红着脸低着头,两手不停揉搓着衣角’我‘不出来了。
“我什么啊,太婆。我还要抓蟋蟀来。”半天就一只三蛮子(雌蟋蟀),前两天晚上听到楼下烂砖头里面叫的响,说不定是只’棺材板‘,等会抓牢要跟壮壮斗一斗。着急下手,心不在焉。
“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看他这副腔调,阿芳有点生气;转念一想,还以为是粉红拖鞋的事;到底自己有错在先,低头又不敢看他。
“没有啊,我干嘛生你的气?”见对方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样子小毛这才奇怪起来,因为正常反应不是现在应该扭自己耳朵么?
“你就是!这两天你总躲着我,我,我……”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主动去找他,还故敷衍自己;阿芳心里气恼、委屈,伤心一时都涌了上来,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唉唉唉,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什么我躲着你啊?哪有。”往弄堂里看看,怕大人们听到;一天哭两次,小毛有点吃不消了。
“就有!就因为我拿拖鞋扔你,你,你就不理我了,呜呜呜……”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要问为何?就为’塑料年糕‘这种屁大点的事。
“没有没有,你纵虐我千百遍,我仍待你如初恋。”
所以说名言都是被逼出啦的,小毛一句话谁想就流传了几十年。
反正据大妹妹家养那只猫的相好的邻居家的那条狗的主人的老婆家的小姨子的奶奶的,(抱歉,换口气)烟纸店旁卖报纸的三儿子回忆,这句话的版权确实应该属于阿拉管小毛同学。
“噗嗤,我,我哪有虐过你啦?还初恋,不要脸……”雷声大雨点小,本来就是假哭,但双手依旧捂着脸,红嘛。’初恋‘两字让阿芳心跳不已,破涕为笑后越说越轻,声如蚊呐。
“呐,好了伐?壮壮还等着我来,我去了哦。”说完要走,立马被拉住;这是可关于终身大事的特殊行动,缺一不可。
“我跟你说呀,今天晚上我想……”没有密室谋划,要有密室这事也不用谋划了;小毛附耳上来,阿芳掩手低语,只见到了最后,脸颊已经由水蜜桃变成了红苹果。
“你们在干嘛呀?”壮壮出来找小毛。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只见阿芳’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光剩下个呆呆站着的小毛,两眼发直,满脸神情不定,最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阿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姐夫对我家有恩的。”饭吃好,桂兰帮着秀兰洗完。三小孩外面野,大人是不管的,这年代没人贩子。
“什么好不好,’右派‘家属的帽子好戴的啊!”揭了伤疤,桂兰有点激动,声音响了点;忙抬头看,怕楼上正在抽烟的刘涛听见。她这一大声,正好把弄堂口阿芳的假哭声盖住了。
“那也太快了吧,事情总要慢慢来,壮壮你就不考虑啦?”接过姐姐递过来初洗好的碗,秀兰放在自己的清水桶里又过了一遍。
“就是为他考虑呀,你说有个’右派‘爸爸,阿拉壮壮以后还怎么在学校挺胸抬头啊。辣块妈妈不开花,只’老甲鱼‘半点好事不做。”桂兰一激动,苏北腔又出来了。三姐弟就她生活的时间最长,后来一家搬到青浦弟弟妹妹到是一口本地话。
“唉,姐夫也不容易,没有姐夫我跟家宝说不定都在种田呢。阿姐,你再去看看姐夫,我陪你一起去。”
用抹布擦干净,秀兰将碗一只只都叠好。
小孩一多,闹忙劲上来,基本是剩不下什么饭菜的。
“好来,我都去说过来,你就不要噶闹忙了。二妹你也不要老是帮’老甲鱼‘说话,最近单位里日子也不好过吧?”秀兰是姐夫介绍进的供销社,现在杜大壮被打成’右派‘,单位已经不少人开始背后说她闲话了。桂兰人不笨,一语中的,希望能把妹妹拉过来,支持她英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