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灯上红烛高燃。
他扯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目光深远,道:“我知道你见了这些东西会发疯,但你必须习惯它,克服它,否则,你会越疯越彻底,你这一辈子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似乎还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对她道过歉。
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宋秋瑟从回忆中抽身,看见沈贤妃的嘴唇正在一张一合。
她努力凝神去听。
“……他们毕竟是亲父子,他又经历过那样的事,他心里的偏执和阴郁皆有迹可循。”沈贤妃痛心道:“秋瑟,你真的不该招惹他,他是一头狼,既然盯上了你这个猎物,便不可能容许你轻易逃脱。”
宋秋瑟点头:“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沈贤妃:“你已知道了他这性子的根源何在,你想怎么做呢?”
宋秋瑟看似在思量,其实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想。
安静了一段时间,她问:“所以说,这些年,皇上也不是真的疼惜这个儿子,所谓的父慈子孝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沈贤妃道:“我也不知他们父子具体是如何相处的,不过,皇上应当是真心看好他这个储君,记得有一年宫宴上,皇上就兴当头,曾盛赞,他膝下这几个儿女中,太子最是像他。”
宋秋瑟心道,多恶心啊。
李曜是怎么忍住不吐的?
沈贤妃拉开帐幔,贴着宋秋瑟耳边,嘱咐道:“今日这些话,绝不能有第三人知晓,明白吗?”
宋秋瑟点头。
沈贤妃又道:“你自己缓一缓吧,等想清楚对策了,再去找我商议。”
宋秋瑟应了一声是。
门窗被重新打开,日光照了进来。
宫婢捧了一束鲜花插进花瓶中。
宋秋瑟打开她从寺里带来的行李,抱出了一摞书。
这些书被她翻看了许多遍,边页都已泛黄卷曲,她摸着已潮湿的内页,招呼宫婢来帮忙,将书摊在窗下晒一晒。
那个赌约,她恐怕要输了。
东宫,她迟早是要去一趟的。
下晌,日头偏斜,宫道上还留有一抹灿阳,东宫却已经全部笼在阴影中了。
东宫各殿早早掌了灯。
李曜刚沐浴完,松松散散的系着一件白袍,头发上只绑了一道发带,散在肩头,正站在案前作画。
东宫女官呈上了一截竹管。
李曜停下笔,打开竹管,从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打开一看,随即在烛火上引燃了。
火星子簌簌落下。
李曜哼笑了一声:“孤煞费苦心养出来的七窍玲珑心,岂能由得旁人捡了便宜,孤亲手放飞的鸟,终归会回到孤的身边。”
东宫女官唤了一声:“殿下。”
李曜不理会,提笔继续作画。
笔下一副美人图,亭亭玉骨,灼灼华颜。
女官一笑:“殿下可是终于等到意中人了?”
李曜忙着给美人点睛,头也不抬:“你话太多了。”
女官知趣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中,地砖映着烛火,窗外天迹染上一层淡淡的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