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瑟在撷英宫里住下。
宫中不准穿素服,明姑姑将她那些寡淡的衣裳都翻找出来,命人拿出去处理了,一件也不能留。
宋秋瑟坐在软榻上,静静看着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奔走忙碌。
一排红木箱子被抬到面前,明姑姑道:“贤妃娘娘给姑娘准备了新衣裳,姑娘可要试试?”
沈贤妃提前一个月就派人去了趟寺中,替她丈量尺寸。
新制的衣裙整齐的摞叠在箱子里。
宋秋瑟随手翻了几件,都是明艳的颜色,花样也是一团富贵,绣工万里挑一。
明姑姑又命人捧来了妆匣,道:“宫中新制的珠花,娘娘先挑了好的留给姑娘。”
妆匣里是一整套的宫花,以及各式各样活泼清新的花头钗。
沈贤妃对她的疼惜是一点一滴沁入到日常琐碎的,萦绕在心头,令人觉得酸涩柔软。
明姑姑奉命照顾宋秋瑟的起居,身为沈贤妃的心腹女官,目睹了沈贤妃这些年的委屈求全,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趁着此刻四下无人,明姑姑忍不住多嘴:“宋姑娘,你可知,当年你能借七公主的名义离开江州,并非天赐的机缘。”
宋秋瑟听了这话,垂眸道:“我知道。”
纵使当年不知,这几年也想明白了。
七公主身份尊贵,天潢贵胄,不过是找个八字相合的替身去皇寺修行三年,招招手便有的是人挣着抢着效命。
似这等天降馅饼的好事,长安城里上百双手高举着等着接,可它却跨越千山万水,专程去到江州,落到她的头上。
这一根强塞到她手里的救命稻草,分明就是沈贤妃为了捞她一力促成的。
太子地位尊崇,想压过他一头,只能请出皇上的圣旨。
也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贤妃为此熬了多少心力。
明姑姑道:“贤妃娘娘这几年一直被太子针对,日子很不好过,想来也是因为姑娘你的缘故。”
宋秋瑟听出她语气含怨。
明姑姑这份怨不算无缘无故,毕竟都是为了她,沈贤妃才会惹上麻烦,焦心劳思,甚至还得罪了东宫。
宋秋瑟对此也常常心怀愧疚。
其实,她从前与沈贤妃并不亲厚。
沈贤妃进宫太早了,那时宋秋瑟都还没有出生,又因沈贤妃早年不得圣宠,也不方便与亲人通信,等到沈贤妃在宫里终于熬出头的时候,宋秋瑟已经随着母亲远走江州了。
在宋家出事之前,宋秋瑟几乎从未见过这位宫里的姨母,可沈贤妃却情愿为了她这个素未谋面的甥女费心谋划,不惜己身。
这让她如何不感激。
灯下,宋秋瑟面容恬淡,娥眉淡扫,肌骨如玉。
淡极却生艳。
明姑姑在宫里美人见得多了,此刻却也忍不住恍神。
这等姿容,若是用好了,绝对是一把利器。
明姑姑又道:“姑娘若能多多体恤娘娘的难处,也算不负这一场恩义了。”
宋秋瑟听了这话,眉头一蹙,抬眼问道:“姨母有何难处?”
明姑姑没想到她竟如此敏锐,三言两语就听出话中隐晦。
宋秋瑟见她犹豫,道:“姑姑若真拿我当自己人看,便请据实相告。”
明姑姑看了眼外头,见无人在意这里,压低了声音,道:“五皇子开始入朝参政,最要紧的是要站稳脚跟,姑娘你知道的,贤妃娘娘没有母家倚靠,所以,你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