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母见她欲泪又止,关切地问:“喜绥怎么了?”
喜绥喉头哽咽:“喜绥无话可说了。”
傅遮简直是她的命中克星,格外喜欢出其不意。
怎么会有人就瞄着她的招数打啊?他哪来勇气求一个面也没见的女子?就为了戏弄她吗?不会是二十年病中淤血都灌脑子里才活过来的吧?
清泪两行落下来,喜绥咬着牙憋了许久才解释,“我太感动了……怎么会有人如此果断?”
百薇见她这般惨状,低声在她耳边道:“节哀啊姑娘。”
更深露重,不宜在外继续逗留,爹娘打着哈欠劝她也早睡,“莫太兴奋了,明日还要留着精神见人呢。”
喜绥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
“此人心机深沉,绝不是外间传闻的简单纨绔,几个回合下来,我竟不是他的对手……”
百薇爱莫能助,拍了拍喜绥的肩。
“那明日姑娘打算怎么办?就认输了?”
喜绥一把握住她的手,“认输?那就得嫁人啦!不行,咱们还有后招!明日见面,我对症下药、加大药量!何止膈应他!我非让他吐出来不可!”
带着这般仿佛被男人揍过的愤慨之情,喜绥钻进窝里,踌躇满志地睡了。
翌日清晨,她起得格外早,敷上浓粉,描眉画唇,再贴上夸张的花钿。
百薇挽得一手好髻,朝云近香是时兴花样,绸缎似的乌云团上簪了无数耀眼的珠宝。
喜绥穿好最为美艳灵动的一身,秋香色蝶吻百花纹长裙,颈上叠着三根如意项圈,璎珞同玉珠满挂在腰间,举手投足丁铃当啷地响得聒噪。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挑选胭脂,一边指挥百薇,“把妆给我上到最厚!首饰有多少插多少!我要好好会会这个挨千刀的男人!”
一切备好,喜绥提着厚重的裙子在百薇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昨儿说好的,你跟我一起去!在暗处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动作!看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饮月楼是雁安有名的茶楼,两人约在二楼靠窗听书的客座。
喜绥到时,傅遮已等候许久了。
小二引着喜绥上楼,她整了整神色,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娇柔的笑来,“傅……”
拐过弯去,傅遮竟就站在近处候她,没等她将柔肠百转的名字唤出口,便缓缓抬眸,安静地凝视住了她。霎时如有凤箫声动,玉壶光转②,周身灯火沿着喧闹倾入窗间,映来他眉目明一半,暗一半,牵唇时,又熠然。
他穿了一身宝蓝色水云鹤寿纹织金锦长袍。朱红带金的仙鹤,与银白水云纹纠缠着遍布长袍,三色共舞,衬得他清肌玉骨,俊艳生辉。
长眉如梭云绵邈,明眸漾着天水河的星,美玉骨、凝脂皮,挺梁鼻、嫣薄唇。墨发如瀑,以红日殉鹤簪挽起一半,精致的一段编发里缠着消灾守命的红绳,披散的青丝能垂至腰际。
喜绥倒吸气:确有几分戏弄人的姿色。
片刻后,她又暗自不屑,又怎么?李昭不逊于他!只是负万万之伤如毒疮,骨肉难匀,否则艳绝雁安的哪里轮得到傅遮!
她表面造作地迎上去,泪眼盈盈地靠近,“傅公子,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城门一别,我日夜思念,为你伤心憔悴,今日能见到活生生的你,情难自抑,只想与你缱绻叙话……”
傅遮抿了抿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见他没有动作,喜绥倾身靠过去些,仰头望着他,眨了眨眼,“傅公子怎么不说话,见到我不开心吗?我可是特意为你盛装浓抹,想要讨你欢喜的?难道昨日公子在我爹娘面前说要娶我是玩笑而已?见到我本人面貌,大失所望了?”
傅遮依旧不作回应,只是眸色略沉,又不知想到什么,偏头轻笑了下。
喜绥干脆扑进他怀中,“傅公子怎么一直不说话?不会是不知如何应对了吧?听闻公子一贯不近女色,想来也是喜绥的脸不及公子,公子窥镜自照多年,定是对喜绥生不起一丝兴趣,但喜绥并不介意,毕竟公子这张脸,确然风华绝代,令人心动不已。”
傅遮抬了抬手指,想回拥,又蓦地握紧,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的脸,胸膛里心潮澎湃起伏着。她为了心上人,会如此贬低她自己。妒如疯火,偏他自己现在又是傅遮,清甜之苦,并不可说。
才小小发力,就笨嘴拙舌了,喜绥正窃喜,腰间却突然有一只足热的手扣紧了她,她浑身一酥,猝然抬眸,傅遮俊逸明艳的脸近在咫尺,他低声开口,语调缠绵近似蛊惑,连发三问:
“这张脸就这么吸引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