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 1 章（第2页）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究竟如何，因为可想而知我感受到了面部肌肉的紧绷，紧张让我攥紧了手指，一股莫名的偷窃感使我几乎无法再直视他的眼睛——直到我的视线彻底跌落到地上之前，我看到眼前的孩子点了点头。

莫大的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即使我清楚地知晓，我现在的行径简直与诱拐犯没有差别。面对陌生的孩子，我所做的居然是哄骗他和我一起回去，而非第一时间帮助他寻找真正的家人。

可是……可是哪怕只有短暂的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夜晚，我的幻想能够得到满足，对我而言，也已经是难以比拟的幸运。

如果我有一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在我伸出手去牵他时，那小小的、柔软的手掌搭在我的手指上，一瞬间我几乎要落下泪来。我止不住地想，如果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我们会每天都这样手牵手，一起出门、一起散步，然后，一起回家。

我们沉默地走在这段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想，如果这是我的孩子……我们会在路上说些什么呢？或许他会诉说着脑袋里那些惹人怜爱的天真想法，亦或者是今天所做的事情。总归不会是现在的沉默。

说点什么吧，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如果我的嘴巴可以更加能说会道就好了，可是成长的环境，再加上如今独居的生活，几乎让本就不善言辞的我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能够找到一份可以勉强糊口的工作，都是因为便利店的老板心地善良，甚至让我可以借着在店里打工的便利，每天下班时捡到几样饱腹的食物。

让思绪乱七八糟的我重新回归眼前情况的，是越来越近的住处。

回去的那段路，不知不觉便走完了。

我取出钥匙开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就是我如今的住所。如此逼仄的空间，让我总是下意识地避开将其与“家”混为一谈的说法。

在我最初的预想里，我的家应当是一处明亮的空间，它不需要太大，但是要有窗户，天气晴朗的日子了，能够在打开窗户的时候迎接照射进来的阳光。

将这个孩子带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又生出了一股后悔的情绪，看到这样的居住环境，这个孩子会有什么想法呢？就算我真的有一个孩子，让那个孩子和我一起过着拮据的、依靠便利店临期食品过活的日子，那该是多么令人悲伤的艰难生活。

有那么一瞬间，我其实庆幸过我没有孩子，所以不需要再有一个幼小的生命，来和我一起度过这连我昔日恋人也无法忍受的艰辛的生活。

可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孤独和悲伤，总是会悄无声息地来访。

我紧张地盯着身边的这个孩子，观察着他的表情，而这个孩子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没有紧张、没有害怕，也没有高兴或是不悦……

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明明还只是个小朋友。

“这就是你家么？”稚嫩、但是没什么语气波动的嗓音忽然在我身边响了起来。

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乃至于我恍惚间竟以为又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因为有段时间耳边总是会觉得有声音，但是又迫于没有去医院的钱，我只能指望着它自愈。习惯了之后，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依旧可以进行劳动，并且活下去。

“……是。”

在我以为他会接着评价些什么的时候，这个孩子又陷入了沉默，他径直走进了屋子里，然后在矮桌前坐了下来。进去之前，他还把鞋子脱掉了。

这个孩子转动着他的脑袋和眼睛环顾周围，反而让我变得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自己的肢体了。将我随身携带的布包挂好之后，我才恍然想起该问问他是否吃过晚饭了。

但是我这里，只有今晚从便利店里打包回来当晚饭的临期便当，以及用来当作明天早饭的面包。

将便当摆到矮桌上时，这个孩子正盘腿坐在桌前，他低下脑袋来看这份便当，然后忽然问我：“那你呢？”

“我吃过了。”

其实是没有的，因为上班期间有不可以吃东西的规定，所以每天我都是打包回来的。

听我这么说之后，这个孩子接受了我的解释。好在他并不挑剔，就算是临期便当也能吃得津津有味，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我的脑袋再一次沉浸在了恍惚的回忆里。

“你又在发呆了么？”稚嫩的声线再一次唤醒了我。

“对不起。”我下意识道歉，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要为什么而道歉。

冲动地将这个孩子“诱拐”回来，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这是多么错误的决定。让我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中，我该说什么？我该怎么做？我要如何对待这个孩子……我的脑袋里，完全充斥着混乱。

或许，我现在就该纠正自己的错误，把他送去给警察还来得及——这原本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可是，看到这张稚幼的圆脸蛋时，望着那双天空般的蓝眼睛，一股卑劣的心情再一次同我的理智交战起来。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即使，我清楚地知晓，他绝不可能管我叫“妈妈”。因为我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姓名。

他并不属于我，这个可爱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的孩子。产生了这种念头的我，完全就是一个心思阴暗的、想要从别人那里窃取幸福的小偷。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过去的记忆几乎将我压垮。

以前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