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可能。
封长念摸他摸得透透的了,靖安言后知后觉发现,那句「有用吗」的回旋镖来得太快,扎得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我本来没想告诉你,我觉得现在我们之间横贯的东西太多了,一句喜欢,一句情爱,简直是无足轻重,也不会改变什么。」封长念摸索着走过来,「要不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算了。」
靖安言猝然抬头:「这怎么可能没听到?」
封长念垂着眼,静静地望着他:「……那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
靖安言被问得一哽。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问清楚封长念这心思什么时候有的,然后该去的去,该扔的扔,早日让这人回大魏当他的礼部尚书去!
封长念依旧看穿了他:「我不走。」
靖安言:「……」
封长念:「对,为了你。我不要这条命都行,为了见到你。」
「封珩。」靖安言终于开口,找回了主动权,「你现实点行吗?」
「你也知道,你我之间横贯了太多东西,且不说当年的叛逃,只说立场,你是会为了大魏抛头颅洒热血的人,绥西侯的家训刻在你的骨子里,而我是会为了南疆战到最后一滴血的人,这件事上,我们永远也达不成和解。」
「而且,你喜欢的,是十年前的靖玄念。不是眼前的靖安言。」
封长念目光一颤,缓缓闭了眼。
靖安言叹道:「十年前的靖玄念对你很好,教你剑术,带你学,带你玩,那个时候他的梦想是行走江湖丶无拘无束,连带着教你也是豁达洒脱,不要把烦心事都搁在心里。」
「但如今的靖安言不是。」他摊开手,「我不再想什么行走江湖,我觉得那是年少太过可笑的梦,还有什么豁达洒脱,真的经历了事情,有几个人能真正洒脱,反正我不是。」
「你看,你喜欢的靖玄念,或许真的,早就如长若说的那样,早就没有了。」
封长念一动,金针似乎刺到了他的痛处,半边身子都一颤。
可是好奇怪,他好像也没有碰到什么,而且秋长若也没有在他心口施针,为什么觉得心脏会那般疼。
靖安言缓缓攥起拳:「要不再跟你说一遍当年我讲过的话吧,或许你已经忘记了——我很讨厌大魏,很讨厌玄门,曾经在大魏度过的每一时刻,我都觉得……」
「谎撒两次有意思吗?」封长念蓦地打断他的话,这还是他印象中封长念第一次打断他,「说这些话有意思吗?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靖安言攥着的拳微微一松,复又攥紧:「说了你又不信,人不能只捡自己想听的听吧。」
「那你也不必想通过这种办法来击溃我。」封长念怒极反笑,「你不必说什么靖玄念已死之类的话,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没有变过,十年前护着我的人是你,十年后救了我的人依旧是你。同样的,十年前我喜欢的人是你,十年后我喜欢的人依旧——」
靖安言猛地出手攥住了他的脖颈。
习武之人对咽喉这等脆弱部位有着极其敏感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封长念就要冲破那些金针的禁锢去遏制靖安言的动作,但又在濒临触碰他皮肤的时刻硬生生止住。
就这么一个迟疑的空隙,靖安言一把握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低头,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
外面尸体遍地,还未来得及处理。
封长念听见靖安言在他耳边恶狠狠道:「喜欢我?那真的是你瞎了眼了。尚书大人,看看,看看,你自己看看——召砾说的没错,我杀过他们好多弟兄,看见了吗?这些人算什么,我杀过一整个神寂岭的人,不止一次。」
「暴雨天,神寂岭里流血漂橹,见过人血做的池子吗?告诉你,死在神寂岭的人不会比你们西域外的沙宛兵少,而我只有一个人一只笛子。」
「自来到南疆后,我杀过上万人,看看这只手,你以为还是当年那个握着你的手腕,一步一步教你剑法的人?」
他摊开的五指在封长念眼前晃:「脏了,早脏了,看见了吗?全是血,全都是血。你说你一干干净净的朝廷要员,干什么偏要跟我这种叛徒混在一起啊!?」
封长念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靖安言还要再说,突然觉得五指一麻,下意识松开了摁在封长念颈后的手,然后被人一把顶上了墙,动作翻转中金针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封长念眼底猩红,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对靖安言的拳打脚踢毫无反应,只死死捏住他的手。靖安言当即抬脚要踹,封长念立刻屈腿压下他的动作,往前一顶将其别住。
靖安言一招不成再出一招,封长念见招拆招。闹到最后,还是照旧将靖安言牢牢按在了墙上,毫无反抗之力,这才获得一时消停。
两个人气喘吁吁,像是两头困兽一样四目相对,俱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悲哀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