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个灯说好吗?”沈望刚要说不好,但从头顶泄下来的光便把他照得无处遁形。顾重居高临下地看他毫无血色的脸,刚想把他从床上拽出来,却看到了他手臂上新的划痕,发脓了,红黄色的一条。顾重捏着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不是说你治疗很理想吗?”沈望红着眼眶说:“我没骗你,但看到新闻,我太着急了,你又没回我电话,我……”顾重转身就走,沈望扯住他的衣角:“我知道错了,真的,我再也不这样了,医生真的说我恢复得很快,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乖的,不会再烦你了,你别走。”“我下楼是给你买药。”顾重一根根地扒开他的手指。他搞砸了。他什么时候养成的破烂习惯,靠语言和冷漠伤害他?他从口袋里掏出剩下所有的零钱,买了绷带和碘酒,却站在家门口不敢进去。不知站了多久,沈望竟然给他开了门,顾重装作是刚回来,拖鞋进门,挂了大衣。而沈望似乎也不想戳穿他蹩脚的演技,坐着发呆。他骂过无数次沈望的颓废,真正颓废的是他,只是他不喝酒,不爱泡酒吧,获得“安分”,所以连颓废都是正直的、充满欺骗性的。他才是懦夫。顾重经过他的时候,突然说:“对不起。”沈望抬头看他,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我不该提起那个工程师。”“是我以前做了很多坏事,你才不信我……”顾重难以遏制地握住他的手腕。你是个懦夫,顾重。你做错了事,却要让他来道歉。你放不下他,却总在装洒脱。你只是个嘴上的圣人。他的颤抖似乎传递给了沈望,沈望看着他,就像他从前看沈望的那样。不知所措,眼里却只有一个人。沈望轻轻地抱住他的肩膀:“是我让你难以信任,所以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你傻不傻?”“对不起。”“明明不是你的错,”顾重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他的身上永远是一股好闻的清香,他才是贪婪的那个,“我不讨厌你缠着我。徐斯来新西兰找你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你真的跟徐斯走了。你说你要跟我来纽约的时候,我明明很高兴。但是我害怕如果我表现得有那么一点在乎你……”“我就输了,怕输给你,也怕输给我的原则。我怕我失去了我的原则,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窗外下了好大的一场雨,正如他的心声。他才是那个懦夫。但足够幸运。因为他的爱人紧紧地抱住他,对他说:“我也只有你了。从今往后都是,我们能不能对彼此再好一些。”阳光一晒到屋里,他就跟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看了眼时间,却是周六。他最近在一家老牌游戏公司里做项目策划,大事小事都轮到他干,连轴转了一个礼拜,天不亮就去买咖啡提神。好不容易一个周末,他刚想缩回被窝就回了神。出了房间,沈望正围着围裙热牛奶,看到他醒了,便笑道:“今天周末,你怎么不多睡会?”“跟你医生约了时间,你忘了?”“没忘,”沈望捏着围裙的细边,“你真要去?”“嗯,不是前两天说好的吗?”沈望垂下眼睛,支支吾吾半天。顾重把烧开冒泡的牛奶倒进杯子里,把手指沾上的奶渍舔了干净,而沈望还跟块木头似的杵着,顾重故作生气地搭着他的肩,道:“你是不是瞒我什么了?没去看病?还是没按时吃药。”沈望嘟囔了句:“我都照做了,很乖的。”顾重顺着他的脖子摸他的脸,都是骨头,更别提脖子细得一捏就能碎,就跟摸只营养不良的猫似的。沈望被他摸得耳朵尖都红了,可惜顾重却依旧哑着声音评论道:“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我都胖了两斤,你怎么还这么瘦?晚上又吐了?”“没,”沈望犹豫了会,别扭道,“你,你去那里不会想起不好的事吗?”“我?”顾重才反应道他在说顾槐堂的事:“想什么呢,顾槐堂跟个疯子似的,看见只苍蝇都要扑,你看见只萨摩耶都要躲我背后,谁会怕你。说起来你都是怎么给他喂食?”“趁他睡着的时候。”“你怎么跟小偷似的,”顾重揉了揉他眼角的红,“天天哭也没见你喝这么多水,哪来的水分?你要是乖乖的,回来给你带巧克力。”沈望很小声地说:“明明是你自己想吃。”顾重挑起眉,捏着他的嘴唇,跟鸭子嘴似的。沈望只是瞪了他眼,转身去帮他熨大衣,等顾重穿好了皮鞋,想接过他手里的大衣时,沈望红着眼眶,对他说:“你晚上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