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劣孩,幸灾乐祸道:“所以,他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我想,做一件不愿做之事,对你来说那一定是十分惨痛的经历,一个人背负这些事太辛苦了,让我帮你分担这些痛苦,好吗?】
【你总是不自觉地省略掉最关键的内容,就像现在这样,听起来完全就是你的罪责,你其实是因为自责才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吧,如若把所有事情都讲出来,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痛苦。】
【我们就一起走出这里,等日后,你细细慢慢地讲与我听,好不好?】
半晌,阿七才艰难挤出声音:“他说,他相信我。”
“相信?”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道:“真的相信,为何不告诉你他真正的身份?真的相信,为何在我放出消息抓住了赤厄鬼之后,不来救你?你昏迷的这段时间,这里的门槛快被踏平了,唯独不见他来。”
阿七道:“因为他知道……没有胜算。”
文英哼了一声:“自欺欺人,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实际上都是演戏,就连你们的相遇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为的就是让你坠入更深的地狱。昔日欺骗感情的人,今朝也会被别人欺骗,真是报应不爽。”
他转身走出了牢房,最后留了一句:“你就等着看好了,看直到你死,他会不会救你。”就关上了门。
留阿七在黑暗中,被抽尽了所有的气力,双眼呆滞地睁着,文英的话在她脑海不停回荡。
【他生于仙峦郡下的一个浮山村里,本是个烟花学徒,六年前因家中发生的一个变故,辍停所学技艺,拜隐世高人孤鹤老人为师,避世修炼剑术,今朝方下山。】
【他的弟弟,死在法教院的屠杀里了,六年磨一剑就为了报仇。】
【真的相信,为何不告诉你他真正的身份?】
【他跟我一样,可都是巴不得你死的人。】
【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实际上都是演戏,就连你们的相遇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为的就是让你坠入更深的地狱。】
桂庄他……恨着自己。
阿七浑身瑟瑟发抖,内心里冰天雪地,下巴上下起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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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阳开始西斜之时,距离法教院三里地处的一条宽阔大街的两旁,站满了浩浩荡荡的人群,人群排满了整条长街,见首不见尾。
他们个个伸长了脖子,鸭群般朝一处引颈张望,手中皆操着家伙,或烂菜秽物,或石头砖瓦,或木棍刀片。
几乎整个沧海郡的人都来了,他们之所以汇聚在此,都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两日前,地舆司的人放出通知,赤厄鬼已被俘,将于今日申时押其跪游三里,然后扔进法教院喂怨鬼。
一时间,百姓们欢喜庆贺,拍手称快,鉴于有万枯林围剿失败的前例,这次他们势必要亲眼目睹她死了才安心,从午饭过后就开始占好位置等。
闲等间,他们相识的都凑在一起骂赤厄鬼,不相识的也因同仇敌忾,很容易加入两位队伍一起骂。
因为说是跪游,他们特地用碎石铁钉铺在整条街中央。
申时刚到,一辆囚车就驶停在街首,押解囚车的不是地舆司的人,而是一群嫉恶如仇的江湖武修,他们将阿七拖下来,她的身上还穿着假扮硬汉时的粗布灰衣,脸上的伪装全都掉光了。
她双手背缚,被那群江湖武修按跪在地,将一座观音像绑在她背上,观音像有两人之大,重逾两百斤,她整个上半身被压得几乎伏在地上。
这一整个过程,阿七没有丝毫反抗,像个木偶般任他们摆布,双眼灰暗,宛若死鱼。
一个猴瘦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根张着倒刺的长鞭,开始从正面抽阿七,喝道:“给我站起来!走!”
长鞭抽在她的后颈上,带走一层皮肉,但她好似失了感受,没有一丝反应,她艰难地站起身,往前踉跄走了几步。
又一鞭落在她腿上:“跪下!走!”
阿七任身体下沉,双膝砸在碎石上,这一下,她不禁大口喘气,额头冒出了细汗。
观音像重重压在她背上,真正如被镇伏的妖魔鬼怪,十分振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