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绸衣客人却充耳不闻:“什么郁金郁银,既然这香是你们香坊卖出的,你们就要负责到底!”
杜若蘅早知他不会善罢甘休,她从香盒中挖出一大坨香脂,涂在自己的手腕上,手腕上传来丝丝凉意。
她高举手臂,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场景,等到绸衣客人安静下来,才开口:“三日为限,你到时候再来我杜氏香坊,必会将治愈香品奉上!”
她的声音甜美清润,温温柔柔如溪流一般,说出的话却让人不自觉想要信服。
绸衣客人还要纠缠,对上杜若蘅身后青年的目光,声音顿时低下来:“哼,若是不能治愈,我要和你们理论到底!”
说完,他拂袖离去。人群也渐渐散去,香坊复归平静。杜大娘拉起杜若蘅的手腕:“你怎么自己涂上了,若是制不出可以治愈的香品,该如何是好啊?”
杜若蘅安抚一笑:“娘,您别担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
制香房中,千步正被杜若蘅命令着,点燃炉灶。
炉火又一次熄灭。
杜若蘅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推他:“还是我来吧,我看你哪里像是伙计,不如你当掌柜,我当伙计。”
千步仍端坐原地,岿然不动。明明是灰尘扑面的环境,却被他坐成了清风明堂,仿佛下一刻便可以拿着火钳品茶饮茗,谈笑风生。
他眼含笑意:“我这个伙计资质愚钝,还需要掌柜的您多多指教。”
杜若蘅打量他,丰神俊秀,哪里有一点愚钝的样子,对上他深深眸光,她移开眼睛,指指他的手:“你这拿火钳的姿势就不对。”
千步:“应该怎么拿呢?”
杜若蘅握住他的手,引导着他大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别放在火钳两侧:“这样才好使力。”
他的手温暖干燥,与那夜冰冷触感大为不同。她的手却渐渐出汗,一片湿凉。见他摆正姿势,她连忙挪开手,指指一边干茅:“先点燃这个,以这个引火。”
明亮的火焰蓬的一下照亮了这小小空间,二人的眸中都是火光明灭。
铁锅冒出热气,杜若蘅将修制过的左手香草倒入锅中,快速翻炒。
房内安静下来,只有火焰在毕剥燃烧,伴随着锅中叮当翻炒之声。炒制焦黄的左手香散发出清凉的苦味,盈满了这间制香房。
第三日,杜若蘅的手腕也出现红色疙瘩,那闹事的客人如约上门,与上次一样,故意吸引许多行人驻足围观。
杜若蘅递给那人一枚香盒,里面躺着一块奶白色左手香膏。
“涂上这左手香膏,几日便可痊愈。”
绸衣客人没有料到杜若蘅竟真能治愈“十九畏”导致的红斑,还欲纠缠,却被杜若蘅从他手中夺走香盒,将香膏涂在自己手腕上。
她冷冷开口:“你若不信,可等几日再来,看我手腕是否痊愈。”
杜若蘅高举着手腕,涂抹香膏的动作清晰落在门外众人眼中。
眼见着门外看客已不像上次那般偏向自己,再纠缠下去反而会适得其反,绸衣客人只能恨恨地抢回香膏:“若是无用,我还会再上门的!”
香脂过敏事件虽已被澄清,但是绸衣客人来闹事之后的几天,钱掌柜借机大肆吸引客源。如今,要将客源夺回,却不是那么容易。
这几日制香房不再像先前那么忙碌,杜若蘅拿出香谱,让千步学着认香。
余光扫及处,只见千步一页接着一页翻过,也不知看没看懂,一会儿功夫就将整本香谱翻完了。
杜若蘅始终未发一言,她沉默擦拭香炉,忽然察觉千步走近,帮她把擦拭好的香炉收进柜中:“掌柜的如此冰雪聪明,也会为什么事情而烦心么?”
晨光熹微,青年语声带笑,棱角分明的线条被镀上一层暖黄光晕,深邃眉眼竟显出似水温柔。
杜若蘅猜到他的意思,故意曲解。她瞟向那边被合上的香谱:“我烦恼的,是收了一个不好学的伙计,看来是我自己眼光不行啊。”
千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伸出一只摇了摇:“有一句话说得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只看见我的短处,却未看见我的长处呢。”
见杜若蘅不语,他两步绕到她面前,循循善诱:“你的客人都到钱掌柜的鸿福香坊去了,不如我帮你再吓他一下。”
他嘴上说着不着调的话,眼中却笑意全无,如深潭般晦暗不明,藏着鹰隼般的锐利。
杜若蘅无意瞥见他的眼睛,又想起那夜他匕首沾血的情景,心悸的感觉仿佛又一次降临。
她微微摇头,轻轻拨开他的手臂,自顾自垂头擦拭案上的香炉,嗔道:“你行事怎么如此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