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沂水,天气已经越来越凉。
院子里姬浩渺脸色苍白,早早的披起了大氅。
近日频频借着借赤瞳之主的眼睛洞察一切后,他心如明镜,脑海中意境悠远,有混沌开合化作兵卒,演化为千里之外的战局。
公主精心伪装,率土着五千扮作赤甲,代铁沁儿叩关殇阳。
殇阳关外二十里,太师严复和镇南将军许昌元对坐军帐,浩浩荡荡的三万大军蓄势待发。再远一百里,骑兵大营厉兵秣马,上将王莽振臂一呼,万骑嘶吼,兵锋正盛,卒马昂扬!
然而转瞬之间,苍茫夜下,殇阳关得飞书传信,潜出轻装劲旅,黄雀于后。
局势因此逆转,公主军夺门受困,陷入纠缠。
原本该依约而动的三万攻城大军被侧翼杀出的赤甲劲旅冲散阵型,拖入苦战。
万骑闻讯而奔袭,却在这混战中无法发挥骑兵的优势,无法解围。因为三万大军未能第一时间赶到,公主所率的五千蛮兵终于是站不住城门,只能选择转身突围。
然关外早有伏兵,突围受阻,追兵又至,最终公主兵败被擒。
“不行,还是不行,有心打无心,怎么推演都是必输之局,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就是万不可发起夺城之战,且要迅速退走,不能被追兵缠住。”姬浩渺摇着头,缓缓睁开眼,手中举了许久的茶,已经变得冰凉,他放下茶杯,轻声呢喃,“是谁提供的偷关之策,又是谁走漏了公主大军的消息……”
侍女换了杯热茶,姬浩渺叹了一口气,眼中似乎有精芒闪过,苍白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悲。
“尊敬的赤瞳之主,劳烦你用秋鹰,为我带一封信可好?”
“送去哪儿?”黑袍少女懒散的靠在熊皮毯子里,只睁开一只眼,俏皮的看着姬浩渺,“飞到殇阳关,可来不及。”
姬浩渺擦去嘴角苦茶,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能否逃脱,在天意而不在我,我不是要给她送信。你替我把信送到王莽将军手上便可,公主殿下失利一局,我便要为她扳回一局。”
“切~略略略~”
……
自从清晨与耶律杨一别,颜雪衣便觉得昨夜有些蹊跷。
但她不敢妄下结论,毕竟偷关之策的成败会决定这个天下未来的走向,她若能奇兵破殇阳,那么三日便可奔袭帝都,光复大熠。即便不能速破,也可盘踞富饶的三仓城与帝都对峙,围困北蛮。
所以即便心中有了怀疑,她也更愿意赌一把。
深吸了一口气,颜雪衣压下沉重的思绪,行至城门百米之处,勒马驻足。
诸葛政策马在后,可以看到颜雪衣的素手用力的捏着通关文书,指节有些发白。
他动了一下马缰,并肩上去,沉沉的说道:“这殇阳关的城门威严磅礴,坚不可摧,为熠朝的祖祖辈辈守护了数百年的江山,我猜你从没想过,自己身为大熠的嫡长公主,竟然有一天要攻打这里吧。”
“我又何尝想过大熠有一天会亡国。”颜雪衣目色惨然,不愿再多说。
诸葛政也不说话了,他从颜雪衣的眼睛里看到了自怨自艾,就是那么一闪而逝的情绪,却偏偏让他懂了。
“真傻……”诸葛政沉默了很久,才忽地说出这句话。
颜雪衣一愣,这时有风从两侧的山脊回流,沿着丝丝铁缝倒灌进她的甲胄里,她取下头盔,顿时寒气灌顶,有莫名的凉意在心底荡漾,但是诸葛政的笑容,在她眼里,比太阳还要炽热。
她突然觉得,要是每次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都有这个男人在身边那就好了。
城上城下,数方人马心思百转。
殇阳关城墙的后面布满了森寒的利刃,赤甲的土着也时刻准备暴起夺门。只有那位负责与关前驿站接洽的文吏什么也不知道,满脸堆着笑小跑而来,恭敬的站在颜雪衣的马前,呈上双手。
颜雪衣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此时伪装无暇,居高临下,慵懒而随意的将通关文书丢到文吏手上。
文吏接过收好,退后数步,再鞠一躬。
颜雪衣却叫住了他,突然用不满的语气说道:“昨夜耶律世子曾说要亲自迎接本将军入关,这文书过审,再传达到门吏的过程想必耗时不短,请大人帮本将军问一问,世子何时出关相迎,避而不见是不是对本将军有什么不满,故意让本将军在这吹风饮沙。”
殇阳关的巨门非人力可以轻易推开,正常来说,非备战时,不但配备的苦力少,还得持着门吏的令牌传达给门卒,门卒再役使苦力,方可借机括的力量将巨门缓慢开启。
所以这一层一层传达下去的流程,耗时的确颇长。
文吏惶恐的道了一声“是”,然后一溜小跑回到了耶律华身边,将颜雪衣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