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听罢直接撇嘴,“那可不,只花了一日功夫就赶回来了!偏偏有些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给我们下蒙汗药。”
穆谦瞬间尴尬,在脖颈后抓了抓,“那啥,既然至清睡着,本王就不扰他好眠了。”
说罢,逃也似的出了军帐。
待穆谦离去,黎至清轻轻转过身来,坐直身子,“以后别拿着蒙汗药的事挤兑人家了,他也是一片好意。”
“哎呦,公子,你醒了!”黎梨目光本来都在穆谦身上,转头见到黎至清醒了,着实吓了一跳,“您这无声无息的,可有点吓人了,前几日寒英被您吓得好几日没睡好。”
“哦?他没睡好,你怎么知道的?”黎至清眸子里蕴着笑意。
黎梨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自那日被蒙汗药迷晕在永宁镇醒来后,着实给了寒英不少脸色瞧。
寒英自知理亏,本想找机会慢慢哄人,可立马要被黎至清派去西境,怕动身之前哄不好黎梨,等回来之后小姑奶奶会更生气,急得团团转。寒英素来老实,也从不拈花惹草,于男女之事上,只对黎梨一人动过心,动身在即,他却仍束手无策。还是谢淳这个情场老手,见寒英受着夹板气,着实可怜,教了他几招,让他去黎梨面前卖惨,黎梨这才不情不愿地原谅了他。
这没睡好,自然是寒英卖惨的说辞。黎梨听着黎至清打趣,面上腾地一下就红了,“公子这么欺负人,我可生气了!”
黎至清眼中笑意更甚,“生气了可怎么办才好?等寒英回来,说不定该去他年前告状了!”
黎梨对黎至清那是绝对的好性子,要是寒英敢这样,黎梨早就把人的脸挠花了。而现在,她只是面上更红了,气得直跺脚,樱桃小口一噘,“公子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别气别气,我不说了。”黎至清玩笑够了,也怕小丫头真恼了,立马敛了促狭之心。想了想又正色道:
“阿梨,寒英为人老实忠义,是个值得托付的。从前我曾试探过晋王,他也同意你跟寒英的事。我想着,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去同晋王商议,让他为寒英谋个安稳些的职位。你们早些成个家,过自己的日子去罢,别再跟着我们奔波。有人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黎梨听着,面上红霞逐渐消减。黎至清的话黎梨听明白了,他是想让自己跟寒英远离这些纷争,“公子,你不要我了?”
“傻丫头,我这身子骨,你晓得的,没法子看顾你一辈子。”黎至清温润一笑,他的肺腑早在黎氏的水牢里被搞垮了,如今又点灯熬油般费心劳神,年命不永已是不争的事实。小丫头在身边费心照顾了他几年,他自然要为她谋划好将来。
黎梨瞬间明白了黎至清的想法,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晶莹,“公子别说丧气话,晋王待你这般上心,肯定能治好你的!你没瞧见,咱们那辆马车,车座底下全都是治疗肺腑的药材,寒英说都是晋王从冀州买的,一直带到了并州,又塞进了咱们马车。公子你别泄气呀,慢慢养肯定能好起来的。”
一听到穆谦的名字和那些药材,黎至清眼神一黯,见小丫头一时激动还急红了眼眶,赶紧笑着安慰,“好,听你的,慢慢养。”
只是这笑容里,掺杂着些苦涩。
话分两头,与三大世家寒暄,肖瑜面上一直噙着温润的笑意,举手投足尽显世家公子的优雅得体。一盏茶功夫,从先贤巨著到稗官野史,从天文历法到山河地理,无论话题起到何处,肖瑜总能对答如流,黎晗间或插上一两句,众人相谈甚欢,却没有一句涉及闵州政事。
在座五人仿佛已经达成默契,谁先开口,便失了先机。眼见着太阳西斜,肖瑜先前失血过多,体力已经有些不支,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耐着性子与三位老狐狸周旋。
肖瑜虽面上装得好,外人难以瞧出端倪,但一言一行落在黎晗眼中已尽显疲态。
黎晗心疼不已,决定推上一把,“想来侯爷和伯爷都同本侯一样,今日聊得很是尽兴!不过天色已晚,若素还伤着,咱们今日就到这儿罢!反正若素这些日子都在闵州,跑不了!”
肖瑜与黎晗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说起来,末学案上还积了几份公文,还有关于北境军粮的札子今日要报给京畿,就先失陪了。”
肖瑜说着,装模作样地起身向三人告辞,起步就要向门口走。
三个老狐狸彼此快速交换了眼神,如今粮食和药材短缺,肖瑜为了重修堤坝、抗洪救灾和应对时疫,势必有求于他们,此刻他们尚有筹码与肖瑜谈判。肖瑜有京畿做后盾,等他从邻近诸州得了支援,解决了这三件大事,他们手里就没有牌可以打了。
为见肖瑜一面,他们已经等了数日,肖瑜不像其他世家公子那般做事瞻前顾后、拖泥带水,他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再等下去,他就能腾出手来处置被他扣起来的地方官了。而三大世家早就与州府相互渗透,州府官员,他们不能不保。
最终,还是严敬先开口了,“若素留步!想来这公文绕不开闵州的灾情,严氏受这一方水土滋养,也想为闵州的百姓尽一份心力!”
“哦?”肖瑜闻言驻步,又坐回上首,“严侯有何打算?”
严敬咬了咬牙,“洪水过后,数万亩成熟在即的夏稻被毁,先时囤积的粮食,被洪水一泡,也都发霉发芽,不能再食用了。为了救助灾民,严氏愿捐粮一万石,虽然于灾民而言,是杯水车薪,但好歹也时严氏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