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了正脸色,脸上颌骨分明,因着那次受伤,他又瘦了不少,脸上的颧骨甚至显得有些突出来了,即便如此,他左颊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也被遮得好好的,好似只要有她在,他便不会轻易将那道疤露出来。“那日,我将你阿姐唤来,是觉得我愧对于她,她心中对我有恨,若不寻个方式解决,这件事也会一直横亘在我们之间,所以我想”见她脸上情绪不太好,他不禁顿了顿。岑锦年朝他望去,只见他脸上的慌张和担忧之色鲜明,随即冷了脸说道:“所以你就想着,让她刺你一剑,以消她心中之恨,同时,当年我在西南城上受的那一箭,也可当作还给我,是也不是?”裴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喉头滑动,而后点头应下:“是。”他不想再有任何欺瞒她的话。岑锦年没有立即出声,就这般静默地凝望着他的双眸,眉头微蹙,似是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十分不可理喻。突然,她使了使劲儿,将他的手挣开,而后嗤笑出声,冷漠如冰的话语就这般从她口中一字一字地蹦了出来:“裴舟,你太疯了!”裴舟心上骤然被这句话刺得痛了痛,见她一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姿态,心中痛楚更甚,五味杂陈,这是她回来这么久,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可却让他难过得紧。可即便这般,他的目光也依然固执地落在她身上,不曾有半分退却。他默了一会儿,突然勾了勾嘴角,笑着道:“阿年,我本就这般,只要能同你在一块儿,能让我们回到从前,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的声音真切,带了柔情的目光却同样掺杂了坚决之色,看向她的神色也变得愈发偏执。岑锦年闭了闭眼,无力摇了摇头,一时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她如今还待在他的身边,不过就是为了早日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当上他的皇后,回家。说她不争气也好,说她怯懦也罢,关于同他过往的那些恩怨,她是一点都不想再继续纠缠了,免得纠缠来纠缠去,反而将自己扯得更深。可见他这般,想了想,还是道:“既然你非要这么想,那我明确告诉你,或许阿姐刺你这一剑,能消她心头之恨,可我们之间的恩怨”她直勾勾看着他,抬起手指,落在他伤口的位置,轻轻点了点,“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就能了结的。”白皙瘦小的脸颊上,没有别的神情,只有冷漠,漆黑的眸中带了狠色,没有丝毫心软。她的话音刚落,裴舟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了几分,就连呼吸也重了起来,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胀,他张了张嘴,艰难问道:“所以,当你瞧见我被刺的那一刻”他顿了顿,竟觉得有些问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那他的心该多疼啊。可沉默一番,还是决定将话说完,如果有那么些许可能呢?“当你瞧见我被刺的那一刻,你可有片刻,心疼我?”岑锦年回望向他,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听她淡淡道:“没有。”裴舟顿时觉得心底像是被人掏空了一块,正不断有寒风灌进来,寒意沿着四肢筋络蔓延,将他的身躯冻僵,半分都动弹不得。他不死心,咽了口唾沫,继续问道:“哪怕一点,也没有吗?”他的眼眶通红,晦暗的眸中还剩了那么半点光亮,可在听见她脱口而出的话时,眸光彻底变得黯淡,仅剩的那么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岑锦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一点也没有。”裴舟眼前黑了黑,似是恨不得就此躺下去,而刚愈合没多久的伤口此刻又开始隐隐作痛,丝丝麻麻的痛意不断传出,绞得他浑身无力。林间清寂,高高枝头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不停叫唤,周边水声清脆,不时激荡着溪中石头,仿佛在弹奏一首自然的交响曲。不知过了多久,裴舟才再度出声:“如果,如果我那时当真死了,你可会原谅我?”他的眼中泛着水光,神态悲戚。岑锦年一听,却是直直皱起了眉:“命是你自己的,你若不在意,还有谁能替你在意?”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当初瞧见那一幕,我确实害怕,可这害怕的原因,却也是怕你就这么死了,大周不安罢了,更何况,如果你是因为这种缘由死了,我不会原谅你,只会觉得这对我而言是一种负担,让我不得安宁的负担。”见他面色悲戚,整个人仿佛没有了生机,充满了颓败之色,岑锦年心中蓦地一窒,只觉无力,想了想,还是直言道:“裴舟,我不要你的命作补偿,你的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当真觉得亏欠于我,既已当了皇帝,坐到这个位置上,那就尽好自己做皇帝的责任,好好活着,不要轻言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