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陆祈尚不懂她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才刚唤了一声她名字,怀中人又哭起来。
“不想就是不想,我不喜欢她,我真的不喜欢她……”
她声音破碎极了,肩也跟着侧颤抖着,好像只是说出这两句话,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阿念不想,哥哥,娶她,”她哭得岔气,声音断断续续,只抽哽着说出最后一句话:“哥哥去同皇上说,你不要娶她了。”
女孩子稚嫩的声音,落在空旷殿中,清晰而震耳。
陆祈沉默,面色有一瞬的冷下。
紧接着回归平静,他先是极为缓慢地将妹妹推开,再低垂眸看向她。
神色在昏暗的殿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晦暗。
陆念安吸吸鼻涕,怯生生仰起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不安。
她太害怕太无助了,从双眸中溢出的眼泪,顺着脆弱的脖颈,不断下滑。
方才茶水浇透的是肩侧和胸口。
鹅黄色裙衫此刻紧紧黏着肌肤,勾勒出属于女儿家的曲线来。灯下看她,乌发黑得如墨一般,偏生胸前的肌肤,却白得发着莹光。
陆祈没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此刻沉下声音告诉她:“阿念,好好换衣,哥哥在席上等你。”
他一贯是柔和的兄长,但此刻低声警告她,同样不融人质疑。
*
开宴没多久,皇上已经喝得个半醉。
今日里的烦心事一扫而过,圣上自是极为喜悦的,一高兴,免不得要赏赐,见人就赏,畅快极了。
大太监福海见他像是忘了什么,忙上前劝解:“皇上,小的还帮您记着的,还有花灯未放,等会儿……”
“是,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做!”皇上一手拍在案桌上,连带着桌上的酒杯都颤起来。
“众爱卿随朕摆驾护国河,今日,”皇上打了个酒嗝才继续往下说:“今日,今日朕会认真看众爱卿及所有子民的愿望,挑几个,挑几个满足的。”
皇上摆驾,宴中之人皆然起身。
陆祈也缓缓起身,垂手而立,脊背挺直。
在一众身姿浮肿的大臣之间,置身事外般脱俗。
皇上自也是一低头就看见他了,难免想到这些年治国有方,还多益于陆祈的谋智治国当下走过去,在一众人面前主动关心道:“爱卿今日有什么愿望?”
也是同时,青竹缓慢上前,躲在陆祈身后说了几句话。
陆祈面上便挂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有劳皇上挂心,只是近日里皇上也操劳不少,若要许愿望,也该您先来。”
这话一出,本就醉酒的皇上当即笑了,视线不知飘去何处,颇有兴致地拿起一旁灯盏。
众人也跟着恭维上去,等有人回头时,却发现陆大人的身影已经消散在黑夜里。
*
陆念安没等到秋菊跑来,她穿着湿漉的长裙,有些狼狈地跑到殿外。
只凭借着一腔孤勇,渡过黑暗,随意找了一处院子停下。
她很少一个人乱跑,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已经来不及。
浓而厚的黑暗,轻易就将她包围,陆念安闭上眼,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吞噬。
陆念安的记忆,在某一刻里,又回到那个秋日里——
少年拨开黑暗,将她抱了出来。
陆念五岁以前的记忆,停留在这一刻。
被抱到军中以后,才有大夫来替她把脉,先是说她被吓到痴傻,又是说她内心封闭了记忆,以后会变成个哑巴。
而后又发生了什么?
记忆已经久远,可只要细细回想起来,还是能感受到浅浅痕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