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当年司明明带人逃学,聂如霜开着快要报废的车去接,对已发生的事总是很快能想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这样想着,又扭头去排练了。
司明明猜到自己的妈妈自洽了,转身看着苏景秋。这男的皮囊真是好,这么闷热潮湿的天气,别人脸上泛着油光,他却清爽。苏景秋多少有点经验,见司明明转向他,就知道她那个被墨镜遮住的眼睛在盯着他。
“你看什么?”他问。并没有新婚丈夫应该有的好态度,反倒带着一些傲慢,像他惯有的表情一样。
司明明那件防晒衣的拉链拉到最上方,刚好盖住了她的鼻子,所以她对他出于礼貌的微笑并没被他看见。
民政局门口的他们像两个怪人,一个从头到脚武装,一个坏心情袒露无疑。彼此看看,怎么都不觉得对方是自己的丈夫或妻子,倒像哪里捡来的讨债鬼。
太陌生了。
司明明虽然话少,但破冰其实有一手。率先拿出自己的手机说:“加个好友吧,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这样周到,苏景秋不能拒绝,也拿出手机说:“我扫你。”
这对新婚夫妇就这样站在民政局门口,进入了对方沟通软件中的好友列表。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司明明异常热情,主动邀请苏景秋:“来我家里坐坐?认认门?”
当一个冷静的沉默的女人突然变得热情,这事情就显得怪异。可她遮得严严实实,苏景秋无法窥得她任何想法,只是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莫不是什么杀猪盘吧?
他心中因此震颤,又觉得自己命不至此。那司明明,或是司明月的家里总不会有吃人的怪物,他又行得端坐得正,不怕横空出世一个仙人跳来。
这样想着,就上了司明明的车。
人刚坐好,就察觉到副驾的椅子似乎不稳,他的长腿塞进那个小小的地盘,僵硬地待着。苏景秋仔细回忆母亲王庆芳女士发来的自己的发妻的资料:名企中层领导,年薪两百余万。想起这一层,才意识到:旁边聚精会神开车的人,是郑良的同事。
这世界究竟有多小,每天究竟会发生多少曲折离奇的故事,又有多少人身处其中身不由己,苏景秋见识到了。
“你不热吗?”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看了眼吹风口,忍不住伸手试了下:这车的空调怕是跟车主一样,是个半死不活的吧?她那200万年薪不换辆好车,给自己存棺材本呢吗?
“我在养生。”司明明说:“我不爱吹空调。你最好也少吹。”偏过头见苏景秋铁青的脸,又说了一句:
“我们都要热爱自己的生命。”
苏景秋无比震惊,而司明明则暗暗想:得抓紧把这破车的空调修一修!
第7章一场硬仗
“我要说的这件事很奇怪,有一天我出门,碰到一个穿披风的男……司明明的车载电台放着一个冷门频道,进线听众说着一个离奇故事。这下苏景秋感觉不到热了,顺手关掉了收音机。
他后悔自己昨晚不该宿醉,不然今天就可以开自己车,从而避免坐这辆像老年代步车一样的车。车内太憋闷,开车的司明明聚精会神看着前面,她开车倒是有礼貌,碰到有人加塞她就停下,摆摆手大方让人过。
天气这么热,她开车这么慢,每次摆手允许人加塞,苏景秋都想打她一顿。
苏景秋看司明明,就像读书时候看莫名讨厌的女同学,总想敬而远之。远之就远之,心里又不甘,还想回头啐一口。对,就是这样的状态。他情绪不佳,在拥堵的环路上上演了一出内心大戏,戏里是郑良向他哭诉婚姻不幸,而他适时亮出结婚证:“早干什么去了,晚了!”
好不容易捱将到下车,跟在司明明身后无声地走。进门前他想象过年薪逾200万的行业“翘楚”的家里的样子,却没想到还不及他这濒临倒闭的餐厅老板加夜店老板的家一半大。
一眼望去,装修多是灰白色,说好听是侘寂田园风,苏景秋宁愿直接点:性冷淡风。他站在门口看司明明弯腰为他找拖鞋,平白生出一股担心来:他怕司明明待会儿把他按在她家那白色的沙发上,对他强行苟且之事。
是的,别看这女人不声不响,苏景秋就是能感觉到她的力量。
思索未完,拖鞋已丢到他脚下,司明明的话也灌到他耳中。她说:“老公,进来吧。”
司明明的恶趣味突然发作,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声老公要用多少力气压下胃里翻腾的恶心。但看到苏景秋骤然睁大的眼睛和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在那天的苏景秋看来,司明明的笑分明是冷笑、是嘲笑,他明明很厉害,在这声“老公”的淫威下竟然大脑空白。一直到坐在沙发上才反应过来,对司明明说:“进入角色这么快”
“快么?”司明明面无表情,但心中在大笑,转身去冰箱翻冰块,冰箱门打开遮住了她的身体,终于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那些平日里叫她零度人的下属和同事,永远不知道在她关上办公室门后,会对着别人冒着傻气的邮件笑出声。严肃归严肃,背地里也有点小乐趣。
她的爱人苏景秋先生看起来实在可怜,在自己餐厅里大杀四方出卖色相搞定一切的人,此刻拘谨坐在她家的小沙发上,就连他的花臂都跟着黯然失色了。把可乐倒进玻璃杯,气泡欢快地跳叫着,再丢几个冰块进去,冰凉凉一杯招待饮料就算完成了。
用纸巾裹住杯身,端到苏景秋面前,放在原木茶几上,而后坐在距离苏景秋一个沙发靠垫宽度的地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