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凡事都有代价,这代价便是谢玄在朝中的形象变得阴狠独裁。百官生怕哪天晚上下了轿子就一命呜呼,各个抖得跟鹌鹑似的,一些当初陪着谢玄的从龙之臣对此虽不言明,但也生了不满。所以魏晖才会借着和冷心兰说话,不小心吐露了心声,引起冷心兰的注意。
“所以,大人要怎么选择?”胡泉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冷心兰哑口。要她将朝局稳定万民安危抛在身后实属不易,但让她不顾虞枝的身体和名声,她同样做不到,只能叹气。“那东胡的人呢?”冷心兰语气低落下来,明显也陷入了两难的纠结。
“关押在牢里,不过那个东胡的公主——叫她蠢货还差不多的那个库狄舒,”胡泉对这些白皮野蛮人没什么好感,语调也冷得很,“竟然还想见咱们娘娘一面,真是痴心妄想。”
冷心兰点点头,她神思还陷在刚才的问题里,“时间不早了,一会儿你还要去陛下那回话,我就不打扰你了。”冷心兰叨扰了好一会儿,心中隐隐愧疚,因为瞧见了胡泉眼下的青黑。
‘吱呀’,耳房复归于平静。
胡泉静坐在原位,目光盯着剩了一半的酥乳茶。他手指慢慢移,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小心翼翼的,好像偷东西的贼。
他也耻笑自己一声,却敌不过心底的念想,握住了冰冰凉的陶瓷杯身。
里面散发着甜蜜的液体仿佛还残存着一点淡淡的沉水香气味,很宁静的味道,同这杯甜茶的气味实在不搭,如同刚刚那个人不属于他这间逼仄无光的耳房。
他把茶杯举到唇边,摇头轻嗅,似乎是在寻找方才人残存的痕迹。然后,一点一点品尝,将残茶饮尽。
……
“小胡公公!”紫宸殿的小太监亲切地从老远外迎过来。谁人不知道胡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而他侄子胡泉是皇后娘娘身边大太监,宫里没人不眼热,没人不想巴结。这小太监想做胡泉干儿子很久了,但怎奈胡泉不好这口,都搪塞了过去。
这回也是如此,胡泉态度一如既往疏离,他到了紫宸殿门外,同自己叔叔请安,然后挥退了身边苍蝇围绕似的小太监。
胡伽没什么别的话,只是嘱咐他道:“一会御前问话记得机灵些,虽说每旬陛下都要问你一次凤宁宫的近况,但这回不同,陛下心情不太好,你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在外面看见今儿上午石留青从紫宸殿出来时脸色不好,又在中午听说谢玄给向进的遗孀和女儿都加了封赏,连诰命的品阶都升了好多。可见谢玄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他们做奴才的可得小心伺候。
“侄子知道。”胡泉一双眼透着机灵,让胡伽放了些心。
胡伽一甩拂尘,“去吧。对了,”他忽又叫住胡泉,“待问完话,你来侧殿,把那只波斯猫小心送到凤宁宫去。”猫是石留青今儿亲自护送来的,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嘱咐他说这猫认生,叫他小心喂养,不知怎的,出了门脸色黑成那样。
恐怕和大臣被暗杀之事,又或者是和石留青那个颇会闯祸的妹妹有关。总之,他和谢玄不欢而散。
“是。”胡泉应下。
待到从紫宸殿出来,望着外面雨后天晴的阳光,胡泉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感叹能再次见到阳光真好。
回谢玄的话真是劳心劳神,让胡泉本就不轻松的精神雪上加霜。
他来到侧殿,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盖着黑绸缎布的笼子,安静非常。
胡泉忽地心生不妙,快步掀起一角。
笼子空空如也,御猫……不见了!
波斯猫
胡泉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心跳霎时飙升。本以为自己已经过了最难的问话一关,怎想突然出了这岔子。
屋子里四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胡泉不敢声张,只能硬着头皮先悄悄告诉了胡伽。
所幸这时谢玄正在紫宸殿同大臣议事,这消息暂时传不到他那去,这才有了亡羊补牢的机会。
“你们几个糊涂蛋!”胡伽甩起拂尘,狠狠抽打了几下看守的小太监,“难道不知道这猫跟了陛下七八年,现下又是要讨皇后娘娘欢心的礼物,你们有几条命赔?明知道陛下近来心情不好,还不长眼睛地往上撞!心思都跑到认人当爹上去了?”胡伽本对这几个一心攀附他和其他几个大太监的小太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人往高处走,不能过分苛求。可就是一念之差,让这群年纪尚小的小太监犯下大错,“还不快找!找到了起码还能将功补过,兴许挨几下打就过去了,找不到……自己个儿掂量着吧。”胡伽恨铁不成钢。
“是!”几个小太监吓傻了眼,他们见那猫待在笼子里不声不响的,看起来胆小又认生,便松懈了心思。喂食之后笼子没关严实,让猫跑了出去。谁想那猫趁人不注意,偷偷从没关严的笼子门缝钻了出去。
几人在紫宸殿四周寻找,越来越焦心。猫儿身形灵活,找起来还真不容易,几人在深秋初冬之时满身冷汗,也没找见半截猫毛,心愈发凉了。
他们有的甚至在心里想好了绝笔书,看得胡泉不忍。尽管胡泉心里仍怪罪着他们粗心马虎,可嘴上已经在安慰他们。
“再找找吧,实在不行往远处看看。”胡泉边说边叹气,尽量控制着语气里的不安。
“皇后娘娘驾到!”
胡泉低声细语和紫宸殿传事太监高昂的声音撞到一起,胡泉眼一抬,心灵福至般觉得找到了救星。
猫原是要送去凤宁宫讨虞枝欢心的,要是虞枝肯为他们说话,陛下必定不会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