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75章 始于病狂02（第4页）

越是近距离的杀戮，越会给人带来沉重的心理负担，所以人会用刀枪代替双手。

可徐天锋却没有碰腰间的枪，而是用拳头殴打嫌犯，一双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嫌犯的脸，仿佛要把自己的每一拳在那张脸上留下的印记，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双眼睛逐渐被异常的兴奋染红，绽放出嗜血酷虐的光，每一根睫毛都在愉悦地战栗。它们享受自己看到的一切，享受血浆开出的花，享受骨头断裂的乐音，享受拳拳到肉带来的纯粹快感。

那是一种野兽特有的氛围。现场观看这一幕戏的人，都被倪砚斐的表演真实地吓到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在暴晒的太阳下变得短促凝滞。

如果不是看过倪砚斐以前的电影，真想象不出那张面瘫脸能做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杨导给了倪砚斐的面部特写，他的眼神，嘴角隐约透出的难辨真意的笑，极具张力地撅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球。

安鹤笙从监控屏幕里看到那双独特的眼睛，很能理解当初那位知名导演，为什么会一眼看中倪砚斐，敢于启用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少年出演自己电影的主角。

倪砚斐长了一张很有故事性的脸，仅仅是看他一眼，就叫人忍不住遐想。尤其是那双太过特别的眼睛，不仅具有鲜明的辨识度，哪怕只在镜头里露出一只眼睛也能叫人认出来，而且总好像在对着镜头诉说什么。

这对演员来说简直是老天赏饭吃。

就像在这场戏里，倪砚斐没有台词，纯靠眼神、表情和肢体动作来体现人物的内心。

徐天锋的复杂程度不亚于金泰，他不是一个绝对正义的人物，不是在之后的卧底生活中迷失自我。

他一早就迷失了，之所以会暴力执法，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堕落的国度不能给予公平公正，烧香拜佛也救不了流血流泪。

就像现在，他当街打人，过程如此漫长，围观的人那么多，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他。而且他知道，他也不会受到口头警告之外的惩罚。

暴力带来的快感，也腐蚀了他的心。他无视自己像一艘开进了沙漠的船，麻木地沉进沙海里。

倪砚斐的演技，安鹤笙看电影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了。如今他不仅没有江郎才尽，还洗去青涩，增添了阅历带来的沉淀感。

不过令安鹤笙不解的是，倪砚斐作为一个患有肢体接触恐惧症的人，在拍这种近身肉搏戏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这病是间歇性的？

导演喊停，这场戏过了。

在这种鬼天气里拍激烈的动作戏宛如谋杀，哪怕是倪砚斐这种不怎么出汗的人，此刻已是浑身湿透。他从“受害人”身上站起来，微微仰着头，任由汗水沿着下颌和颈项肆意流淌。拍戏时有意控制的呼吸节奏瞬间脱缰，变成了剧烈的喘息。

这时有人从身后递来一杯冰咖啡。剧组的人因为安鹤笙的关系，不会主动接近他。咖啡只能是方谛或者助理拿过来的。倪砚斐想也没想，接过来一口气喝光，才转身喘息着说谢谢。

“别总是那么客气。”安鹤笙微笑道，“这场戏拍起来很累吧？”

倪砚斐沉默地捏紧杯子，直到一滴汗珠顺着额发滴落下来，才面无表情地说：“还好。”

影帝无论入戏还是出戏都很快，几分钟前还沉迷暴力、一脸病态的男人，现在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只不过他脸上还沾着血浆，乍看上去有些戾气。

安鹤笙也不在意他的态度，颇有风度地掏出湿巾递给他擦汗：“之前我还有些担心，你那么抗拒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拍戏的时候会遇到困难。看到刚才那场戏你拍得很顺利，我就放心了。”

倪砚斐接过湿巾，没有立即拆开，依旧目光冷硬地看着安鹤笙：“我不擅长说客套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安鹤笙没想到倪砚斐是这么直接的人，不禁低头笑了一声。

“我是真的在关心你，毕竟我们的角色有不少肢体接触的镜头，还有一场激情四射的‘肉搏戏’。我不希望到时候你会不舒服，进而影响拍摄进度。”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倪砚斐语气无波地保证道，“我不会让个人问题影响到工作。”

“那么容易就能做到吗？”安鹤笙话音未落，突然作势要去拍倪砚斐的手臂。

就像在餐厅洗手间时一样，倪砚斐如同闻到陌生气味的野生动物，浑身紧绷着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安鹤笙的手没有碰到他，中途转了个小小的角度，拿走了他手上的空杯。

“我帮你扔掉。”安鹤笙做了个举杯的动作，斯文友善的面具却裂开一道缝隙，形成了一个敲打嘲弄的笑容。

倪砚斐：“……”

安鹤笙转身走开，背影有种独属于他个性的吸引力。洒脱，从容，脚步轻盈利落，丝毫不张扬却引人注目，犹如一只猫在只有自己醒着的夜里，旁若无人地行走在黑暗中。

一路上经过的人都对他满脸笑容、嘘寒问暖。而他也很有礼貌，没有架子地跟所有人相处融洽。

只有倪砚斐知道，安鹤笙这个人一点也不好相处。仅仅是和他站在一起，简单说上几句话，就有种周围的氧气、颜色、温度，都被他掠夺一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