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隐隐害怕,专门挑了个雨天人少的日子,撑伞去了一家距府衙最远的医馆诊脉。
“大夫,我的身子可有大碍?”
大夫挑着眉,手指隔着丝帕反反复复探了好几遍脉象,最后收回手,用略带责备的目光瞧她一眼。
“这么多晴天你不来,偏挑了这么个大雨天赶来诊脉,难怪你胎像不稳!”
阿兰虽早有此猜测,但闻言还是愣在原地。
大夫捋了捋胡子站起身,转身到后头去写方子,二人距离拉开,他说话的声音也略微提高了些。
“我为你抓些安胎的药。你回去之后切不可再操劳,即便不为你自个儿着想,也总得顾着肚子里的骨肉吧!”
这话一出,医馆中稀稀疏疏几个人纷纷侧目看过来,虽都是不相识的生面孔,可还是看得阿兰心中骤然一紧。
“不用了,”她匆忙站起身,压着头逃也似的离开,“我家中还有,就不用再抓新的了。”
“哎,我说你这妇人,”大夫追出来,只见方才诊脉的案上放着几块碎银,一把雨伞被落在门槛处,他往外嚷道,“哪有身上有孕还跑这么快的!你好歹把伞带上啊!”
阿兰当然没有回头。
她咬着牙一个劲儿往前奔去,路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可她却觉得有千万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别说亲身经历,我平生甚至都未见过身边有亲近的妇人经历这些。”阿兰面对桌前三人,再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不该留下它,可我不敢再去医馆。我想着那大夫说我胎像不稳,那天我便专门去淋了好几个时辰的雨,后来也试过用绳子勒它,用热水烫它,甚至从高处跌落,它都安安稳稳待在我腹中。”
她把自己折腾得伤痕累累,可试来试去,似乎就只有她陪着它一起离开这一条路可走了。
那是阿兰第二次生出寻死的念头。
这一次救下她的,就是沈佑。
生前将名声看那么重,可人死后,一切都随风而去,有没有人议论也无所谓了,所以她并未特地去寻一个僻静之处,而是在城中一处河畔跳了下去。
再醒来时,她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身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的人,为首的是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郎。
“江哲,她怎么还不醒?”
“嘶,你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呢,方才在河边,那大夫不都说了么,这么冷的天,她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一时半会肯定醒不过来的嘛。”
江哲说着往她面前凑了凑,“哎,你说她长得也不差啊,她夫君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出门,这下失足落水,家里人肯定心疼坏了吧。”
沈佑叉腰站着,“那倒也不一定,万一就是被家里人逼得没有活路了呢,否则她腹中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会轻易求死?”
“我……我的孩子……”阿兰勉强睁开眼睛。
一旁的侍女见状忙道,“她醒了!”
沈佑和江哲齐齐收起折扇。
见她一手放到小腹上,沈佑只当她是担心孩子,连忙安慰,“你别担心,大夫方才为你施针,孩子已经保住了。”
阿兰一听,抬头想要说些什么,见一圈人都直愣愣盯着她,又将话憋了回去。
江哲开口对众人道,“你们先下去吧,都凑在这里做什么。”
待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阿兰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