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何言知告诉久俊,他是起死回生之人。
“你们久俊一族,传承世代而不灭,可惜王不见王,一直以来,你信神,其实不过也就是在等天道的约定被另一种力量介入干涉,你希望见到你的父王。”
何言知有星盘,他什么都能算到。
而哪怕不用星盘,他也自然能看透这只年轻的妖王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他低声循循善诱道:“我能帮你。”
年少的妖王问:“本王凭什么信一个人类?”
何言知说:“因为我也有求于你。”
…妖王久俊现在想起这个人类那日说的请求,都忍不住咋舌,它一直觉得自己为了让父王活过来,找那群不知善恶的神合作就已经是疯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比自己还疯!
一个执念,追寻了几千年不够,如今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居然还要弄个彻底么?
不过,忍。
没必要和一个疯子计较。
——妖族们都以为久俊设在何言知身旁的妖兵统领是为了表达对他的重视,殊不知,这是久俊对于这个人类的忌惮。
要知道久俊疯了不过也就是杀人,而何言知,它曾亲眼见过这个表面慈悲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曾在背后下了多少黑手。
就连自己的同族,这人也能面不改色地反叛。
通明的大殿里,苟长老浑身的皮毛都被冷汗浸湿。
“我要劝说您,杀了面前的这个人族,或者将他驱逐出境。”
苟长老声音磕磕绊绊。
它说话毫无底气,心知这句话后自己是必死无疑,不由得悲从心来。
哪怕活下去,被当面穿小鞋的何言知绝对也不会放过它。
却不料久俊问道:“为什么?”
“又是老掉牙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苟长老摇了摇脑袋,威压之下,蜿蜒的血迹从它的牙缝中渗出。
“我是妖,虽然得了化形,但实在不懂人类,可我知道,我不会为了人族出卖妖族。如果一个人为了妖族出卖人族,那他就是不可以被信任的。”
“与人谋皮,王,我们都是被扒皮的那只虎。”
“混入幻海天,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封锁冀州,混入鬼谷墨庄七彩阁,五大仙门,人族有那么多法宝,照妖镜什么的不在少数,真的不会被发现么。还是说你们的目的就是被发现,开战——”
“噗嗤”地一声。
久俊不耐烦地蹙眉,长指化爪,微微一勾。
跪在地上的苟宁就少了一只耳朵,鲜红的血染红了纷白的狗毛。
然而它断断续续的声音并未停下,带点呻吟的微弱气息慢慢从跪伏在地上、已经显现出原型的天狗口里传出。
“二十年,妖族只发展了二十年,要拿什么和人去开战——”
又是一声“噗嗤”。
这次断掉的是这天狗的黑翼。
“王——逍遥门是上一代王留下的在人间唯一的根基,将来妖族如有不测,逍遥门就是我们最后的净土,怎可,怎可此时暴露于人前——”
那双圆溜溜的眼里面,有无数晶莹剔透的泪水涌出。
是对死的害怕。
是对生的愤怒。
何言知此刻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了兴致开口。
是这样挣扎而强烈的愤怒,出现在一只妖的眼里,让他想起了周平,想起了老乞丐,想起了邹娥皇。
但是很遗憾。
这只妖太聪明了,太像人了,就不该继续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