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指挥使翻身下马,没等王四他们跟上,就先一步跨过了门槛。
在暗淡的灯火中,孟初看到他浓眉飞扬,眸光湛亮,哪怕络腮胡子满脸,却还是有熟悉感扑面而来。
“孟侧妃见谅,卑职等多有打扰。”
他离得太近,连王福来都看出了不妥,寒毛都竖起来了,怡兰更是上前一步侧身挡在孟初身前。
舅舅。
虽然赵祈匆匆忙忙被召进宫前让她放心行事,她也猜到赵祈这几年在暗中布置了人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连她舅舅都跟着他做事了。
他俩什么时候搭上边的?
武扶辛摸了把早已经习惯的大胡子,冲他外甥女就露出了一排大牙,他当年听闻沛州有疫情,就直奔过去想帮忙,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还是善亲王及时派人找到他,说是他外甥女提前来信吩咐了,善亲王对百姓有仁德之心,初儿还跟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武扶辛一察觉他有登位的心思,自然就直接效命了。
万一以后出了些变故,看在他有功的份上,善亲王也得把初儿供着。
此刻思绪再怎么乱,孟初也没敢表露出来,“……请这位副指挥,带着麾下驻守在前院。”
武扶辛这场戏演得是有始有终,利落的给孟初来个抱拳行礼,“孟侧妃放心,兵马司绝不惊扰后院女眷。”
苍天,正值年节受她舅舅一拜,这得折寿吧。
“……副指挥不必多礼。”。
赵礼就没觉得事情能这么荒诞过,明明在府里睡得正香,盘算好了第二天还要进宫过年节,结果就被宫里来人给请到宫了,连车辇都没给坐,一路策马,冷风吹得他头昏脑胀,结果就被关在这黑布隆冬的大殿里。
他连热茶都没喝上一口!
“狗奴才!等爷出去扒了你的皮!”
旁边的赵禧比他还惨,连大氅都没披,冻的直哆嗦,这大殿也不知在宫里哪个偏僻地方,他被蒙着眼带进来,殿内连一个火盆都没有。
“四、四哥,你声音小些。”普天之下除了他们父皇,还能有谁能把他们兄弟几个放这里挨冻?
赵礼又不是真傻,他自己心里有盘算,如今见情况就是出了大事,他骂得越狠,便说明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嘛,不知者无畏。
赵祈没像他俩缩在榻上,就坐在冰冷的太师椅上,泰郡王原本坐他旁边,没一刻钟就待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回回的转圈走。
“老七你歇会,转的我头晕。”
大概是境地不同,以往闷声闷气的泰郡王听到赵礼这话,就只撂下一句,“四哥眼神倒是好,还能看清弟弟走路。”
赵礼差点从榻上跳起来。
赵祈叹气,四哥也真是好本事,冻成这样了还话多。
“四哥,三哥在何处?”
黑暗中忽的一静,赵礼下意识后靠,“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兄弟四个心乱如麻,猜想的都是一件事,难不成这次是三哥?。
从年少刚出宫建府就被封为亲王的赵祾,从未如此狼狈过,无冠散发,眼下青黑,唇干裂出血。
他旁边跪着的赵禄面上看着还好一些,但膝盖处的血将地毯都浸了一层。
谋划之事败露,皇上隐忍到今日才发作,他的腿是曹顺得了令,亲自拿着棍棒从后重击在了膝盖处。
赵祾抬头看了一眼仍然端坐在圣宸宫高座上,似乎毫发无损的皇上,忽然就笑了笑,“父皇,你一直困着儿臣又有什么意思,想看看你有几个儿子,不曾对你有过反心吗?”
皇上并未因这句话有何动容,他将目光放在赵禄身上,“老三,朕原本以为你该是个聪明的,却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他语气突然带了点说不清的意味,“有外族豢牲的血脉,哪怕朕再怎么抬举,还是无忠孝仁义,贪婪无度之辈。”
“朕当年留你和小四,如今看来,实在是妇人之仁。”
真到了这一步,赵禄发现自己心中更多的竟然是痛快,“父皇哪里有什么妇人之仁,小四被刺的那一剑,您何尝有过愧疚。”为了掩盖自己执剑伤子的丑事,连御医都不肯赐给赵礼,皇上哪里对他们仁慈过半分。
皇上心中比起愤怒,更多的是疑惑,他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亏欠了这些逆子,甚至此刻还愿意给他们一个辩驳的机会,可赵祾和赵禄却仍然不知悔改,简直是目无君父。
“既然你二人……”
赵祾忽然出声,“三弟是受儿臣以身世威逼,并未有谋反之意。”
皇上沉沉看他一眼,在赵禄胆敢对他怀有怨怼之心时,他参与了那事多少,都不重要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赵禄和赵祾对上眼神,又立刻避开。
明着联络人手收买宫中侍卫,是一步明知会败但还是要落子的错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