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暴死吧?不知道。”
“大师没给你算算你能活多少年?”
“人家不算生死。管丫呢。活一天赚一天。死生有数命难改。”
我一边吃一边问:“为什么会这样儿?”
他反问:“赭样儿?”
我说:“我一良家妇女跟你跑出来,在这不知名的城市吃希腊饭,这不合常理。”
他说:“是啊,确实不合常理。可是,偏偏发生了。有些事儿,用世俗常理去研究为什么,永远绕不出来,永远想不明白。”
我脑子里很乱。思绪像巴以边境夜空中密集对射的子弹,哗哗哗,哗哗哗哗,看不太清楚什么跟什么。
一壶滚开的水,哗啦哗啦的,一直在大火上烧着。壶里边的沸水快速滚动,眼瞅被烧干,没别的出路。
他掐了烟头,才开始吃。
这家伙牙口儿好,一口顶我三口,很快吃完,抹抹嘴,我才刚吃到一半。
等我终于吃完,我长出一口气,说:“咱吃下去的,加一块儿得二十斤吧?”
他说:“不,三十斤。咱今儿回去一联手,准给丫那旅店下水堵喽。”
我笑。
暖暖的微风,让人昏昏欲睡。
晚上八点多,天空深蓝,并没黑,店外的彩色串儿灯已经点亮。
聚积过来的吃客越来越多了。他始终在警惕地观望四周。
他问:“姐你吃完了吧?”
我说:“吃完了啊。怎么了?”
他捏着我的胸花,邪恶一笑,猛捻花蕊。
我屄芯子立刻感到一阵汹涌震荡,震得我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离开希腊餐馆,大坏蛋带我去旁边咖啡屋喝咖啡。
咖啡屋店面不大,里边顾客很多,嘈杂不堪。大玻璃窗上,挂着洁白的绣花窗帘。烛影绰绰,鬼影飘飘。
我俩落座,点了一杯加奶沸腾PremiumSchokolade,一杯加冰黑咖、一杯Ferrero,还有一盘腰果。
咖啡上来了,馥郁的奶油香和巧克力香裹挟着咖啡豆高温研磨之后的独特香气,浓香扑鼻。
我问:“到咖啡屋来喝咖啡,这算咖啡文化?”
他说:“肏!啥文化?我就烦文化。什么叫文化?酸不叽的。吃就吃呗,非弄食文化;工交车搞服务弄工交文化,最难以容忍的是肏屄还要装腔作势弄什么性文化,好像挺神秘挺文化人似的。其实文化人儿有几个好东西?肏!文化人儿干的那些缺德事儿我都不好意思说。”
我说:“你也不用太过激。文化毕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劳心者……”
他打断我说:“该吃吃。该喝喝。该玩儿玩儿。才不枉费了自己。才不枉费父母给咱的这条命。”
我说:“可是生命留不住,生命像沙子里的水,是随时流逝的。文化才能留下来啊。”
他说:“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虚的。只有吃好、喝好、玩儿好才是真的。来,喝着!”
我问:“为什么?”
他放下咖啡杯,拉着我的手说:“咱俩有缘。你信缘分么?我不信命,可我信缘分。”
我说:“缘分有长有短。不是所有缘分都有完美结局。有情人偏偏成不了眷属,所以大家都自我麻痹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说:“没错,但有时努力就会改变命运。时光在飞,我们在变老。很快你就会感慨:哎呀真快,认识大坏蛋那年我三十七岁,一晃又三十七年过去了,我换上了假牙,过完了七十四岁生日,上床以前,对着镜子说,哦,天哪,快到大盘点的时候了,来看看我这辈子拥有过什么:有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有一混蛋老公,认识一大坏蛋,哭过、笑过、沉醉过,吃过希腊餐、喝了咖啡,一切都那么清楚,就跟昨天似的,现在看看这双布满皱纹的手,这满是皱纹的脸……”
真可怕!我顺着他说的这个情景想下去,想着镜子里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分不清黑白眼珠的混浊眼睛、浑身松垮的老皮、刻满皱纹的老脚。
我后背一阵发凉。
已经有那么多失意,已经熬过那么多不快乐的日子,我这辈子就活该忍受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