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前两天,陈铭生自己跑了一趟超市和药店,买了四瓶白酒,香烟还有一些俄罗斯的巧克力。杨昭看到之后,有点不解,“又是带特产?”
“算是吧。”陈铭生笑了笑。
“带给谁?老家的亲戚吗?都没听你说起过。”
“我姨,还有一个老邻居,挺照顾我们家的。”陈铭生一边装东西,一边跟杨昭说:“我妈在西宁的看护中心,一直是我姨帮忙,偶尔去看看她,我们家在西宁就这一个亲戚。还有一个是楼下开小店的张婶,卖些小东西也卖点菜,小时候挺照顾我们家的。我那时候上小学,买菜做饭,什么都不会,都是张婶帮我挑菜,教我怎么做,那次我去买米,钱不够,张婶没要我的钱,还送我几颗白菜,后来要给她钱,死活不要。”陈铭生沉浸在往事中,他低头暗暗地笑。
杨昭把几袋巧克力递给陈铭生,“这个呢?也是送给张婶的?”
陈铭生笑了,“送给她孙子的,我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听我妈说,她都抱孙子了,算下来,有四岁了吧。”
杨昭从自己的工作室拿过来两个小的玩偶,“这个也带上吧,上次艺术节的小玩偶,小孩子喜欢的。”
陈铭生接过来,也放在包里“行!一起带上。”
杨昭打开桌子上白色的塑料袋,里面放了一些常用药,袋子的最里面,是一小盒红景天。
“陈铭生,你买红景天是干嘛的?”
“给你吃的。对,你拿一袋出来,我给你水冲一下喝掉。”
“我好好的,喝什么药。”
陈铭生笑了,“西宁是高原,要提前喝红景天缓解高原反应。”
“这样啊,那拿两袋一起喝一下吧。”
“我不用喝,我从小在那里长大的,怎么会高原反应。”
“你都多少年没回去了,喝一下吧。”
“不用,有的东西,是刻在基因里的。”陈铭生又痞痞地笑了……
杨昭用了四五天的时间,完成了薛淼手中的最后一件工作——双耳祥云纹广口陶罐,快递寄出以后,她开始准备这一趟回陈铭生家的行李。陈铭生去队里报备,请了年假,此行定在周三上午,辽城飞到西宁没有直飞的航班,他们需要在郑州转机。
周二晚上,收拾好行李,喝完了陈铭生给她冲的红景天。杨昭伸手关了客的落地灯,“陈铭生,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黑暗中,陈铭生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杨昭转身,看着黑暗中那个身影,她移步靠近,“陈铭生?你怎么了?”
陈铭生坐着没动,他沉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沧桑,“没事,杨昭,你还有烟吗?”
“嗯。”
“我想抽一根。”
杨昭从兜里摸出来了香烟和打火机,她没有开灯,走到陈铭生的身边,坐下来,把烟盒递给陈铭生。
杨昭按动打火机,跳跃的火光一下穿透了沉沉的夜色,陈铭生低头,将嘴巴里的烟头凑到燃烧的火苗上。
火苗的光贪婪地舔舐着卷烟,一缕烟草的香气冉冉而起,就着这一点打火机的光,杨昭看到了陈铭生紧促的眉头和一脸深不见底的忧伤。
杨昭坐在沙发上,静静地陪着陈铭生抽烟。一根烟抽完,陈铭生打开烟盒,又续上了一根。
夜,无声。
偌大的客厅,只有秒针的滴答声,陈铭生猛吸了一口烟,然后他坐直了身子,缓缓开口。
“杨昭,这次去西宁,我想提前跟你说说我家里的事。”
“嗯。”
陈铭生吸了一口烟,他缓缓地吐出淡蓝色的烟雾,继续说:“你上次看到我妈,有感觉吧,她精神出了些问题。”陈铭生抽了一口烟,继续说:“她现在的情况比当时还严重,你见了她要做好心里准备。”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杨昭的语气很平静。
陈铭生弹了一下烟灰,“她这个病,其实是一天天累积出来的。我小时候,没有爸爸,妈妈工作很忙,可以说为了生活,我妈妈已经把自己耗尽了,她根本没时间管我。那时候,我很淘气,不好好学习,偶尔也跟同学打架,青春期的时候,叛逆得厉害。我妈妈让我干嘛,我偏不……”
陈铭生暗暗地笑了,他吸了一口烟,“直到那次,我跟我妈大吵了一架,原因就是她一直让我考警校,那天我真的听够了。年纪小,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我告诉她,我不可能考,永远不可能,然后,我摔了门就出去了,直到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妈在家自杀了。”
“自杀?”杨昭听到这个词,身子一颤。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