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只是一瞬的犹豫,谢岩都开始拆了。
谢岩多年看书,经验丰富,书脊糊住的部分,他不会硬拆,更不会慢慢拆,他会直接把书脊分三部分,直直折开,拿剪刀沿着那道胶痕裁剪,弄完了,书薄了,他再比着边缘的痕迹,拿剪刀咔嚓咔嚓剪。
书本的格子在中间,四面有留白,到他手里的书脊,穿针在更边缘的地方,只要不跟原书比较,差别不明显。
他不喜欢这种装订麻烦的书,他最喜欢线装本,拆也方便,合也方便。
拆完这本,亏得他还记得那堆稿纸的内容,一堆纸里翻找着,又拼出三小堆。
他指给陆杨看:“这堆最少的,是我喜欢的,我要留着。这堆最多的,是很无聊的,我打算放着,以后没书看了,再来翻阅。好书要品,我爹那时候教我,说很多书是阅读时的阅历浅了,要等长几年岁月再看,这些就都放箱子里。最后这堆就是我不喜欢的,梅先生教我,我如果挑不出大错处,只私心说不喜欢,就让我多看几遍,要把我不喜欢的内容吃透。他说我缺的很多,只是县城太小,书生之间没有比较,这里多钻研,对我有好处。”
梅先生是私塾的夫子之一,是从县学告退,到私塾去当教书先生的举人老爷。以前在县学就教过谢岩,这次二人又当师生,也是缘分。
陆杨靠在椅背上,看他脸上都是笑意,说起这些东西很高兴,不由也笑了。
灯罩是用薄纸做的,蜡黄的色泽,透出的光很暖,照在人身上很是温柔。
陆杨想,要是他会画画,肯定会把这一幕画下来。现在的谢岩就跟小孩子似的,把他兴奋得不行。
他把三堆纸张放好,拿剪刀、木块来压着,从陆杨的绣箩里取针线,要把它们缝好。
他兴奋劲儿还在,跟陆杨说:“净之,我好久没拆书了,拆完了很爽快。”
家里好久没买书,这还是挣了钱,陆杨硬让他去书斋挑的,他选来选去,就买了一本。
陆杨看他高兴,往前想想,家里就剩几本煲汤书,他跟谢岩提起来,也喊谢岩的表字:“浊之,要不要拆鸡汤书?”
谢岩震惊失语,穿针数次都没戳进针眼里。
陆杨见状就笑:“紧张什么?我只是问问,也没让你拆啊。”
谢岩这才点头:“是了,那种书还是不要拆了。”
但是陆杨想看看他怎么拆:“我看你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觉得无聊的有哪些。”
谢岩不吭声,穿好线,又来整理书页和稿纸堆。
纸张都是新的,再翻看一回,确认顺序就能对齐,沿着书页上的孔洞下针定位,再来钻孔,然后慢慢缝。
陆杨哼哼两声,把这事记住了。
他俩有空坐着闲聊,也说说去杂货铺的事。
家里日用品要添置一些,牙粉用完了,陆杨以前是用枝条刷牙,也会嚼树皮,嫁过来以后,跟着谢岩用牙粉,习惯以后,就不习惯枝条了。感觉太硬。
买牙粉的话,再把牙刷买几个。他初用牙粉,手上力道大,牙刷的毛很快磨秃了。谢岩还带了牙刷去私塾,回家也没带回来。也要买。娘的牙刷估摸着也该换了。
除了牙粉,陆杨还想买些皂豆。洗衣洗澡都用得到。
据说胰子洗得更干净,他要再买两块胰子,如果有加了香料的,也买一块试试。
谢岩在私塾上学,人在外面,各处体面细致一些,在外头能顺当点。至少看起来不好欺负了。
然后是各类杂物,刷锅洗碗的瓜瓤用完了,竹刷也要再买两个备用。
梯子已经添置了,鸡毛掸子得买个大的。
现在用的是家里使的小掸子,拿到铺子里使,小小的,除尘费劲。
另外要去一趟纸墨铺子,他要给谢岩买个大砚台,以后回家,就不用把砚台背来背去的。
就看他今天一次的耗纸量,也得买个三五刀纸放着,有空就给他裁成书本大小,方便他随拿随用。
都说好墨有香。谢岩好久没用过好墨了,给他买一块墨锭。一块墨锭能使好久,他平常来了兴致练字,可以配他那支好毛笔用。
再是陆杨答应过弟弟的,等他们学会写小字了,就送他一套文房四宝。
距离他们学认字有两个月了,不管会不会写小字,他都买了送过去,以作激励,让他们学字热情更高。
和读书写字相关的东西都贵,初学者使用,陆杨打算配个耐用的好砚台,余下的就买普通一些的。再送几个大账本过去,拿一把新算盘,预祝他们生意红红火火。
谢岩听了,就跟陆杨说:“砚台不用买,回头去找乌平之拿两个,他书房里好多这种东西,买了用两回就不爱了,他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
陆杨迟疑:“这样好吗?”
谢岩点头:“没事的,他用不完,之前跟我提过。前阵子,他看我用的东西都质朴,没什么花样,就说也要用普通的纸墨,这样不分心,能好好学习,就买了一堆纸墨放着。他用惯了好东西,纸太糙,墨太水,他字都写不顺溜,最后还是给我用了。”
陆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