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桥盛了碗粥,放在孙母面前,又给老人家拿了一个卷饼,孙母推辞不过,才接下。想到他那生死不明的儿子,眼眶又泛起酸涩。
清晨,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雾水,寒风卷过长街,吹散了雾气,也将街巷中的各种食物香气混合。两旁各种小摊排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包子、云吞、馅饼、面条应有尽有,品类繁多。
不少夫人夫郎挎着竹篮,在街巷中穿梭,议价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李大成买了两个馅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几口吃完。
才盘算着该往哪走,清河镇茶铺众多,且分散较广,若是一家家的找过去,怕是天黑都找不完。想来能够外出贩茶的商铺,定是有些家底的大商铺,若是这样,那范围就缩小了不少。
他车上还有一车卤肉,拉着一家家的问,多少有些不便。还得半个时辰,青竹阁才会开门,不如等会儿把卤肉送了,再去打听商队的消息。
这里离着胡杨街不过三四条巷子,一刻钟也就到了,因着时间充裕,李大成索性放慢了步子。胡杨街这片全是茶楼、酒馆,这会子还不到营业的时间,因此要清净许多。
车辙声在安静的街巷里格外明显,李大成刚拐进后巷,就见一个头戴兜帽的男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似是躲避什么,可街巷中空无一人,连个人影都没有,与其说躲人,倒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条后巷是条死巷,因着以前发生过偷盗,便封了另一个口,眼下进出都只有一个口。一共有六家商铺,其中一家并未设有后门,那个男人是从后面跑过来的,最后一家是家茶楼,其次就是青竹阁。
不知怎么的,李大成总觉得刚刚那人,就是冲着青竹阁来的。他靠墙将板车停好,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却并没见异常。
不知是他想多了,还是那人确实没做什么,又或者是没来的急做什么。怎么想都觉得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知道这个点后巷无人,想来是算准了过来的,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他。
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李大成还来不急多想,后门就被打开了,伙计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嘴里还骂骂咧咧,显然对这么早起来上工,颇为不满。没料到外面有人,见李大成在门外吓了一跳,讪讪开口:“大成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李大成只当没听见他刚刚的抱怨,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伙计满脸堆笑的帮着把卤肉搬了进去,态度比平时更殷勤。
他询问了吕掌柜是否在,伙计听见吕掌柜的名字,垮了一下脸,才笑着答掌柜的恐怕得中午才过来,账房先生也不在,恐怕无法结算钱款。
此时,后院里只有几个伙计正在洒扫,厨娘也在忙乎着清理昨日的余料,脸上均有疲色。李大成摆摆手,表示无碍,正好他在镇上办点事,中午再过来即可。
伙计送他出门,虽然李大成并未提及刚刚的事,可伙计还是有些心虚,免不了旁敲侧击的替自己辩解几句。
自从得了官府的赏识,青竹阁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原本不到戌时就闭店的,现在延长到了亥时二刻,伙计们虽未明说,可私底下难免抱怨。
掌柜的是挣到钱了,可他们都是些跑堂卖苦力的,拿的都是死工钱,干的活儿却多出不少,回到家到快半夜了,第二天还得早早的起来开铺子,哪里能高兴的起来。
李大成随口应了几句,又道了幸苦,状似随意,却透露出并无告状的念头。见伙计松了口气,才道别出了后巷。
从这往合生楼,还有一段距离,此时已然过了赶早食儿的时候,街上行人并不多。好些铺子早早的已经在梁下挂上了大红灯笼,瞧着喜庆的很。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已是岁末。想他刚来的时候,还身处破屋,一片渺茫,如今已然成家立室,有了爱人。
收起感怀,往合生楼走,路上均是赶车送货的,年前这十几日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各个店家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赚些银子,好过个好年,伙计都比以往卖力。
李大成到的时候,合生楼已然收拾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门口的伙计见了他,热情的迎了上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一会儿有点事要办,怕耽搁了,就早出来会儿。”
老掌柜依旧坐在桌案后,不过神态缓和了好些,见他进来,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模样。结了昨日的货款,老掌柜还随口问了一句,今日为何这么早就过来了。
商队遭遇劫匪,算不得什么好事,又赶上要过年了,大家都愿意听个吉利话,况且老掌柜上了年纪,又遭丧子之痛,如今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李大成不愿再惹老人家情绪波动,便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第155章卧虎藏龙
淡淡的日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留下一圈圈的斑点,街角的茶馆里烟雾升腾,渲染着浓浓的烟火气。
行了一路了,李大成早已口感舌燥,快走了两步,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他抬头瞄了一眼梁下挂着的茶牌,要了一壶茶,因着想要问话,便又要了一碟子茶点,点的均是店里最贵的。
此处说是茶馆,其实与茶棚无异,面积不大,只有一层。除一面实墙外,剩余三面均是活动的门板,此时正全部敞开,招揽着过往的行人客商。
此间茶馆与高档的茶楼不同,接待的多是过路歇脚的行人货郎,要一碗茶,歇歇腿脚,不过三四文钱。因着少有点整壶茶配茶点的,老板听他点的多,面上立时露出喜色,上了茶和点心,也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和他闲聊了几句。
别看这只是个小小的茶馆,且里面的人鱼龙混杂,却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能在这经营的长久,自然有些独有的门道。
一壶茶一碟子点心,共计是七十六文,因着要打听事,李大成也不吝啬,直接拿出一百钱,置与桌上。
老板是个人精,显然已经猜出他的意图,李大成也没端着,抬手请老板坐下,又给人倒了杯茶,才慢慢的开口:“敢问老板,清河镇盛产茶叶,想来光镇上的人是用不了这么多,免不了要销往外地,不知老板可否知道,哪家茶铺有这样的门路?”
老板以为他是要寻人或是寻些乐子,没成想开口问的竟是这个,一瞬间看向李大成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探究,一时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刚端起的杯子又放下了。
见老板如此,李大成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问对人了,但人家警醒,想来不会如实相告。其实镇上有名得茶铺并不难打听,但他一连问了两家,伙计都是一脸警惕,声称并无外出贩茶,摆明了这里面有问题。
若真是如此,那也能解释得通,为何商队遭了劫匪,却没什么消息传回来,想来其中定有猫腻。
李大成双眸微闭,再睁眼时,已换了一副悲痛的神情,“不瞒老板,一个月前我弟弟从镇上回来,说是找了个好差事。只跟着往西边跑一趟,运送茶叶,回来就能拿到十几两银子。我们全家都高兴很,欢欢喜喜的送了弟弟出去。可前几日我们村里有人,不知打哪得的消息,说商队一行都遭了山匪,无一生还。”
李大成说着掩面,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两分,“哎,我这一大早就来镇上,想着打探一下消息,我可怜的弟弟还未成婚,这活要见人,就算是人真的没了,我也得把尸首带回去,总不好叫他流落在外!”老板听他这么说,心下松了口气,又见他悲痛欲绝,不似作假,这才左右瞧了瞧,见并无人注意,冲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若想寻人,怎么也得有些·····”
李大成会意,这是要银子,看来打听事是一个价,若想找人就是另一个价了。他自怀中摸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有些为难的道:“家里日子艰难,便只有这些,还望老板帮帮忙。”
老板见着银子,狭长的双眼亮了亮,见没人瞧着这边,放在嘴里咬了一下,上边留下一个清晰的齿痕,这才满意的将银子揣进了怀里,连带着桌上那贯钱也没落下,随后小声道:“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