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英提起精神,向地铁站内的执勤警察求助。
警官向他询问具体信息,比如在哪里上的车,大概是什么时间、在什么站点丢的……戴英答不上来,警官安慰他,他们会立刻联系各站点的工作人员帮他找回,也保守地告诉他人流量太大,他的手机很可能已经被带出了地铁,找回存在一定难度。
戴英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警官面露无奈,安抚道:“先生,你不要着急。你报案很及时,一般是能找回来的。”
他显得很着急吗?
戴英看向警官,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他一愣,赶紧抬手抹脸,意识到自己正在掉眼泪。
“这样吧,我联系你家里人来接你。”警官说,“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戴英没有开口。
他无法开口。被问到的瞬间,他脑海中第一个默背出来的是梁倏亭的号码。类似的场景下,总是梁倏亭的号码。
“不用了。”戴英说。
警官没有强求,贴心地帮他沟通好到达目的站后的出站事宜,他就继续回去乘车。
换乘了另一条线路,人少了很多。车厢空荡荡的,戴英坐下来,看到对面的玻璃车窗清晰反射出了他的模样。
衣着光鲜亮丽的青年,却顶着一双红肿的双眼。脸上泪痕斑驳,颓废不堪。
你哭什么?
与玻璃窗上的自我对峙着,戴英在心里问自己。
和梁倏亭闹别扭的是你,一个人走掉的是你,看管不好手机的是你。
遇到麻烦不愿意求助梁倏亭的,是你。
当初选择绝交,现在选择在一起的,还是你。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为什么你总是一边满腹怀疑,一边心存期待;一边狠心离开,一边又频频回头。
为什么你活在当下,却总牢牢盯着过去。
其实你知道答案。
因为你懂得自爱,却从来不觉得,比起过去,你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曾经的你以为,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父母疼爱,家境殷实,你在父母和社会的保护下自由健康地长大,不存在任何物质上或情感上的缺憾。
小学毕业,你的父母费尽周折将你送进大城市读私立中学,你终于从一种幸福到无知的状态中脱离,体会到幸福有时也是以酸楚为基底的。
大城市与老家的落差、两地教学质量和生源质量的差距,让你像刚从井底爬出来,被天光刺伤了眼。那些在小城里时兴的东西,在大城市不值一提;你曾是别人家的孩子,聪明懂事,一学就通,在新的学校,你却只是个跟不上课程,也没有任何见识的“土包子”。
你的母亲辞去了老家稳定的工作,与朋友一起做起了小生意,以便能有更灵活的时间照顾去外地读书的你。当你怎么学都吃力、次次考试倒数的时候,父母的聚少离多也让他们之间爆发了矛盾和争吵。
每一次,他们和好的理由都相同。这个理由让你倍感压力:“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