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康熙在朝会上当着众人的面,把修永定河的差事给了胤俄,皇子们脸上的神情各异,只有四爷明晃晃地黑了脸。
以前他只当胤俄胸无大志是个扶不上墙的,南巡路上户部和兵部多有交集,四爷才发现胤俄这小子就是会咬人的老七。
老七跟他磨银子的时候虽然不择手段,但他好歹还知道低调些。
胤俄不知道跟哪里学来的不要脸,四爷前脚说不给银子他后脚就敢嚷嚷得整个行宫都知道,再不然就往他门口一蹲,垂头丧气不拿条子不肯走,气得四爷浑身直哆嗦。
南行一路四爷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工夫跟他较劲,多少次本不该给的条子银子都稀里糊涂给了胤俄。要不是看在最后他使银子的地方,差事都交代得上,回了京四爷非要跟他算总账不可。
原以为胤俄把兵部的差事交出去,这事也就了了。现在一听明年修永定河归了胤俄管,四爷两个眼皮就跳个没完,脸都跳绿了。
下朝以后,胤禔干巴巴冲胤俄点了点头就走了,半句不乐意不高兴的话都没说,胤禩倒是还想凑上来探一探胤俄的态度。
毕竟眼下胤俄得了差事自己之前那些盘算也都落了空,到底是多少年的兄弟,既没真的吃亏就不算把路给走死了。
但胤俄明显不愿搭理他,要单说永寿宫那事,胤俄其实给了胤禩退路。两人打了一架是不假,但他也确实跟胤禩明说了,只要他愿意挨了那顿打,出了那张门大家还能做兄弟。
毕竟良妃和胤禩这些年的处境是摆在那里的,胤俄也曾想过要是换做是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肯定也会为了额娘不择手段,脸面和兄弟算什么呢,不当吃不当喝的。
可撺掇直郡王和阿灵阿,往自己后院塞人这事胤俄忍不了。
他胤禩可以为了他自己好踩兄弟一脚,但不能什么都不为就盼着自己落魄,他来捡个好人当。这他娘的就是打根上就有问题,实打实的混蛋玩意儿。
胤俄见胤禩过来搭话,脸上虽还有笑模样,却怎么都不接他的茬儿。胤禩说府里杀了羊请他去喝酒,胤俄就扭过头冲四爷挑眉,说兵部有事要去四爷府上蹭饭。
一旁的胤禟满头满脸的尴尬又不敢说话,董鄂春花已经在私底下跟他交代过好些回:‘不许掺和十弟和八贝勒之间的事,不准和这个稀泥,敢当这个老好人回头十弟保准连你也要远了。’
胤禟也不傻,只能站在一旁当木桩子,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最后还是佟国维从后头拍了拍胤禩的肩膀,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带走了。
胤禩这人有他的好处,至少眼下很多支持直郡王的大臣们有事还愿意先跟胤禩商量。
一则直郡王性子太急,有些事跟直接跟他说了,管你什么辈分身份急了眼照骂不误。二则什么为难的事情到了胤禩那里总能想着法子,好不好的也是条道啊。
胤禩借着佟国维递的台阶走远了,剩下四爷一脸警惕看着胤俄:“老十你让我安心过个年,什么事天大的事你过完年再跟我说!”说罢,便快步走远了。
每年过年前,蒙古各部都要往京城送贡品。之前禾嘉还在盛京的时候阿霸垓部的贡品都是由禾嘉准备,现在禾嘉不在往京城来送东西是扎克丹。
六月底才从京城回蒙古的人,在阿霸垓部里待了两个月就去了盛京找吉雅,从吉雅手里要来了押送贡品进京的差事,又赶在过年前屁颠屁颠来了京城。
以往阿霸垓部送到京城的贡品,一直都属于不多不少不起眼也不会让人挑出毛病来。
今年吉雅和乌尔锦噶喇普商量过,禾嘉第一年在京城过年,娘家人总该给她露露脸才行。就算贡品一点儿也落不到禾嘉手里,那也是阿霸垓部的一个态度,别让京城的那些满洲贵女把禾嘉看轻了去。
阿霸垓部今年送来的牛羊皮草和山珍多得太显眼,胤祺又提前知道扎克丹是胤俄的小舅子,理藩院领着蒙古使节进宫的时候,自然就把扎克丹排在了前面。
阿霸垓部送来的贡品除了多,额外还有两只白骆驼三匹白马作为祥瑞进贡。康熙心情一好不光回赠了比往年更多的绸缎金银,还专门让梁九功带着扎克丹往乾西五所来了一趟。
“吉雅侧福晋跟我说了,这些东西就算不送到京城来,也会被福晋送回她娘家去。既然都是送,还是送到京城来更划算些。”
“那日松那人心思深又不大聪明,我怕她没分寸乱来,你不留在大帐也好。今年阿玛既然把这个差事给了你,你可得守住。往后从盛京到京城这条路你走顺了,我也能省不少事。”
那日松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按道理来说她在阿霸垓部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了。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老想要插手禾嘉这边的事。
禾嘉在的时候还好,她知道怕。禾嘉来了京城以后,她便几次三番借故想要把吉雅弄回阿霸垓部去,郡王府里换上她的心腹来坐镇。
她以为这件事又会像当年一样,只不过当年是乌尔锦噶喇普想借口支走禾嘉,得以把自己从科尔沁接到阿霸垓部来。现在禾嘉远在京城,只要乌尔锦噶喇普愿意,替换掉一个奴才秧子出身的吉雅,又算得了什么。
“大姐放心,阿玛当场就驳回了福晋的提议,听大帐里的人说阿玛还发了好大的火,把福晋狠狠训斥了一通,想来福晋那边能消停一阵。”
禾嘉当然知道那日松在意的是什么,谁让她这个继福晋当年还没明媒正娶就被送来了阿霸垓部,还被乌尔锦噶喇普带到自己跟前,以‘姨母’的名义得了自己点头,才得以留下。
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又一直在娘家管家被夸赞能干的那日松,简直是说不出口的耻辱。
就更别提敖登留下来的那么多牛羊马匹,如今还攥在自己这个已经嫁到京城的大格格手里,阿霸垓部里还有独属于禾嘉的草场,这简直就是时时刻刻在扎她的心。
那日松这次会这么闹,不是觉得自己远嫁京城管不了她,而是知道自己现在在宫里干什么都不方便。她要是真把吉雅给换了就算告状都告不了热乎的。
要是等到明年自己出宫了她再干这种恶心人的事,成不成的禾嘉都有的是法子让她不好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不敢了。
“福晋那边你们别跟她起正面冲突,阿玛分得清轻重不会由着她乱来。”
“我知道,等明年大姐和姐夫出了宫,就能腾出手来把盛京的事捡起来,咱们就有主心骨了。”
扎克丹一想到乾西五所的路上,胤俄说让自己过完年多在京城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等到他姐从宫里搬出去,就忍不住冲禾嘉笑得傻兮兮的。
之前胤祐说今年年底前肯定能把胤俄和胤禟的阿哥府弄好,前些天就已经全完工了。胤俄抽空去看了两趟,只等过完年开了春,把该移栽过去的草木弄好,便能搬家了。
扎克丹说起搬家,禾嘉恍惚了一瞬。刚进宫时她心里嫌过乾西五所太小,说是前后三进的院子,其实自己能自在活动的也就中间这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