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放心,咱们院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还会亏了自己的嘴。”乌云一边给禾嘉梳头一边笑着说,“现在整个宫里都知道十阿哥的院子里吃得最好,都有人找关系找到忠德跟前,说是想进咱们院子来伺候。”
“那是,连吃都吃不舒坦还拿什么说以后,肚皮都哄不住还想哄人的心呢。”
进了腊月就离过年不远了,禾嘉穿的衣裳也多是颜色鲜艳的新衣,今天便挑了一件桃红缎彩绣百蝶缠枝纹的氅衣。
禾嘉认真在首饰匣子里挑出来一支缠丝点翠嵌红宝的步摇递给乌云,簪好之后起身在碧纱橱外的西洋镜前转了两圈,确定今天的自己也很好看,才出门往永寿宫去。
禾嘉到永寿宫时纳喇氏已经到了,一见禾嘉就把人拉到身边,“每次见你身上穿的这颜色就怪招人眼红的,这颜色也就你敢往身上穿。”
“我还羡慕嫂子呢,我前两天刚得了两匹雪灰色的缎子,想拿来做衣裳比了比又实在不像话。等会儿嫂子出宫的时候记得带上,那颜色衬你。”
禾嘉若是一朵开得极艳极张扬的牡丹,那纳喇氏便是温婉平和的水仙花。
比起四福晋的端庄她还要更雅致些,连眉眼间的神色都总是淡淡的,也就只有在成妃与禾嘉这般不用设防的人跟前,才能看见她说笑打趣人的样子。
禾嘉住在宫里,比七福晋来永寿宫的时候还要多这事,宫里上下全都知道也见怪不怪。今天是腊月初五,七福晋进宫来给成妃请安,这也是理所当然。
没人在意永寿宫里这娘仨聚在一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胤禩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还想再瞒着的心思,已经全然被胤俄和胤祐琢磨透了。
禾嘉是下午才回的乾西五所,回来的时候胤俄已经在西暖阁里睡了个午觉。见到自家福晋回来第一句话便是:“晚上我也要吃牛肉面。”
“不是面,是米粉。”禾嘉从上辈子就喜欢大米磨成米浆,再做成带着淡淡米香的宽粉。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这样的牛肉粉卖三块五一碗,是她会从前一夜就心心念念着第二天早上要去吃的早饭。
“福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不许吃独食儿。”胤俄不在意这些,他拉着禾嘉在热炕上坐下,“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七哥那边有消息了?”
“有。”禾嘉拍开胤俄箍在自己腰间的手,仔细把胤祐查到的事情跟他说清楚,还忍不住调侃了他两句。
“咱们十阿哥可真是个香饽饽,能惹得直郡王和八贝勒几乎翻了脸不说,还白得了这么个好差事。”
直郡王和老八暗自斗法,胤俄不想沾这一身骚。但既然直郡王的话都放出来了,要胤俄舍了这桩好差事不要他也舍不得。
“修河堤这差事要肯定是要,但得看怎么要。”
禾嘉跟胤俄两人盘腿坐在炕上,胤俄隔着矮几面对面把最主要的调给定下来,明年自己的差事就指着这个了。
“反正不能从直郡王手上接,接了你就成他的人了。到时候且不说太子和皇上跟前怎么交代,只这个人情咱们就还不起。”
禾嘉没把话说得更明白,但胤俄还是听懂了。自己好不容易从‘与八贝勒交好’里挣脱,再陷入直郡王一党中的话,再想脱身就更难了。
况且日子不是这么过的,以前自己没成亲没出宫,尚还能以年少不懂事当做借口。
但总不能一辈子不懂事,老这么跟在别人身后捡别人不要的,往后再想自己立起来,底下那些门客奴才恐怕也不信了。
“大格格放心,直郡王那儿我肯定不能沾,皇阿玛也不会让我沾。”
胤俄指腹窸窣蹭在禾嘉掌心和腕子上,像是一种寻求安抚和平和的本能,只不过这个本能是后天得来的,满打满算也还不够一年。
胤俄只说自己会想清楚,但到底要想个什么法子,到最后胤俄没说禾嘉也没问,两人稀里糊涂地就朝‘本能’这事上拔腿狂奔,再不能回头。
第58章酿醉蟹直到两天后,胤俄在朝会以……
直到两天后,胤俄在朝会以后主动去了一趟乾清宫西暖阁,从康熙手里要来了明年主管修永定河河堤的差事,禾嘉才明白他是彻底从自己这儿学会怎么打直球才有用了。
他若讨要的是兵权,康熙一定不会准。但胤俄只说他想要找阿玛讨一个能历练人能挣一份功劳的苦差事,康熙又怎么可能不给他。
即便知道这差事油水大,那也是从老子的兜里进了儿子的口袋,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把河堤修好别出岔子,银子就当是补贴胤俄分家了,康熙心里想得通。
胤俄得了差事,气得直郡王在家砸了他一套极心爱的酒具,本来这个差事从自己手里给胤俄,这个人情是自己的。现在胤俄之间从老爷子那儿要来,跟自己可就没关系了。
还是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知道这事之后,主动去了胤禔书房一趟,“我看王爷很不必为此生气,老十这一招不过是明摆着告诉咱们,他不愿意受制于人,又没说要跟您翻脸,是不是。”
“怎么,跟我这个大哥走得近就这么让他看不上?”胤禔这几年拉拢人的手段已经完全不背着人了,既然皇阿玛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跟太子打擂台,那自己多找几个帮手总也应该。
“有些事不是看不看得上,人家生来就不愿意依附人,咱们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伊尔根觉罗氏这些年连着生了四女一子,身体已经很差了,冬天穿得再厚实暖和手心也还是冰凉的。
胤禔那牛脾气在她跟前一向是发不出来的,听她这么一说便泄了劲儿,抬手把伊尔根觉罗氏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摩挲暖着,“那就这么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没拉拢还把钱袋子让出去了?”
“谁说没好处的,差事是老十自己去跟皇阿玛要的不假,可兵部负责修永定河的那些人不都还是你的。哪怕明年胤俄自己重新挑人,也总要跟你交接打交道,这一来二去的难道不是交情。”
伊尔根觉罗氏的话句句在理,胤禔虽觉得这么个水磨工夫实在不耐烦,也找不出能反驳的话来。
“再说王爷别忘了,咱们府里姑娘还多,往后几年渐渐大了说不得都要嫁到蒙古去。老十家的到底是蒙古来的,我们以后可不止一件事要求到人家门上去。”
这话太戳心,胤禔梗着脖子就要反驳,难不成要了自己一个闺女送去蒙古还不够,还要个个都送过去不成!
可抬头看着伊尔根觉罗氏近乎古井无波的眸子,直郡王又彻底泄了气。哆嗦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己那个好阿玛啊,可真是半点不心疼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