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不言与朗庚相视一眼,心里也是不舒服。
魏时崇的根基本就不稳,大半还依靠着黎洚,虽是义父之情,却也难全权相托、百般信服……
蔡泱一个东辰人,还带着幼子,若有朝一日魏时崇真的不在人世,她的处境定会十分寒微。
魏时崇掀眼,起身不经意问:“听闻龙城靳楠柯死了?”
闻言,朗庚敛神。
“他齿间含毒,前几日不知为何便忽的寻了死,”朗庚蹙眉躬身,歉疚道:“也怪我疏忽大意,没看好他。”
“如此一来,线索便断了。”
魏时崇眯了眯眼。
“不,”朗庚遂掏出一块缺了边角令牌递给他:“此物是从靳楠柯府上搜出来的,本想等王上去了龙城再禀报,可事已至此,属下一直命人暗中巡视城主府,前些时日,靳楠柯的夫人廖氏趁着夜色乔装打扮作下人模样自偏门出走,得亏有个眼尖的认出她,这才拦下。”
魏时崇接过令牌,定睛一看,这令牌上赫然刻着“左贤亲王府”几个字。
“魏时兆的御令?”
“不错,”朗庚颔首,观摩着魏时崇的神色,笑道:“属下知道,这是王上想要的决断。”
魏时崇心中豁然开朗,心口虽因毒侵泛疼,脸上却仍有笑意。
金子制的令牌虽已破旧,在他掌心却仍泛着微光,应在他浅色的眸子里格外醒目。
他记得那个隆冬夜,阿娘气息微弱的躺在他身边流着泪:“儿啊,不要与你兄长争抢,我们都是没有福分的人……”
福分?便是那些层羞辱他们母子的人的怜悯罢了,若是他树大成荫自立为强,断然不会像先前那般任人欺辱。
“不日便要押送曾显瑜入王都,本王到要看看,他来是不来。”
闻言,朗庚和隼不言一惊。
隼不言蹙眉:“王上这般的身子,还是莫要随行在侧了。”
若是出什么不测该如何是好,更何况,若是魏时兆来劫曾显瑜的囚车,那定是不会毫无准备。
魏时崇知晓两人担忧的,手里攥着令牌,他坦然一笑:“中毒罢了,经此一遭,本王还不至于沦落成废人。”
他若是死了,也定要将魏时兆拉上。
连带着曾显瑜,将他们筹谋的、算计的,企图用万千将士的命换去安宁的荒谬之想一同掩进泥壤。
“可……”隼不言还想说什么。
他摆手制止,闭眸,唇色苍白一片。
这日正午,魏时崇重新穿上铁甲,将蔡泱给绣外袍叠好搁进箱里,看着那箱子,男人黯然一笑。
他走的时候,蔡泱帮他着整甲胄,那时微风和煦,他瞥见她眸中水光,而今身旁无人惦念,他睹物自行规整,也算全了她一份惦念。
兵卒将马牵来,棕红的宝马四肢健壮。
风沙之地本来荒芜,当初这最烈的马驮着一个身量魁梧的男人,他怀中搂着一袭青绿纱衣的娇娘子,所行之处倒也步步生花。
一脸错诧的蔡泱用一双美眸看着他,在他眼里,她便是自东而来最娇艳的一朵。
魏时崇掀身上马,骄阳下,身上的铁甲闪着猎猎寒光。
曾显瑜的囚车在他身后,昔日跟在左贤亲王身旁最风光的谋士,此时整个人都已黯然无光。
他抬眼瞧见马上的身影,忽的就想起那年在黎府与谌梵昇分道扬镳之日,他愤然摔门离去,躲在门后身量瘦小的孩子就这么看着盛怒之下他,眼里无一丝惧色。
那时他哪会想到,这辈子唯一见过的浅瞳少年,会指掌柔伊,雄纠气傲的坐在马背上审视他的过去。
他几近声嘶力竭吼道:“今日你就算是要了老夫的命,也休想拿到老夫的供词!出卖亲王一事,你当真觉得老夫做得出来?”
“出卖?”魏时崇拉着缰绳转过身来,凝着他一张苍老、染着尘污的脸,嗤笑一声:“何须如此?本王要你出卖魏时兆有何用?”
闻言,曾显瑜严重闪过一丝惧色。
他这是何意?
“你……”
魏时崇眯了眯眼,言语间透着一股薄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