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守和疲惫的呼出一口浊气,无奈道:“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微臣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谢瑶卿骤然拔高了声音,断然打断她,冷喝道,“你既自称一声微臣,便应该知道,你的主子只能有一个,便是朕!”
安守和满脸惭愧的低下头,谢瑶卿看出她心中的动摇,正要再说几句,不料对面却转出一个衣着华贵的文人来,一身满是刺绣的直裰,腰上挂满了叮叮当当的玉饰环佩,手中甚至还拿了一柄羽扇,在漫天的黄沙中,煞有介事的扇着。
谢瑶卿惊诧的看着她,忍不住轻声问王琴,“安守和在锡州呆了三年,怎么本事退化到这般,战场之上怎么还由着戏子胡来呢?”
安守和对那个戏子却是客气又恭敬,甚至低下头,拱手请示,“张监军”
张监军并不让她说完,只是横眉冷眼的看着安守和,分毫不留情面的质问她,“两军对阵,她不过几句话就让你面露动摇之色,你想临阵倒戈不成?!”
安守和再三忍耐,思及辛苦操持家务的夫郎与年纪尚幼的女儿,终究只能是窝窝囊囊的道了一声不敢。
张监军并不饶人,咄咄逼人道:“早知道你们这些出身卑贱之人靠不住,看见一点恩惠便望风而降,今日降了我们,明日便要到对面去摇尾乞怜。”
安守和闭着眼,麻木的听着。
谢瑶卿将一切尽收眼底,玩味的勾起嘴唇,张监军见安守和不言不语,也觉没趣,终于将矛头一转,对准了谢瑶卿。
她见谢瑶卿单枪匹马,身上盔甲也不甚光鲜,身后的士兵也一副疲惫倦怠的样子,她眯起眼睛,更加不虞的质问安守和,“敌军如此疲弱,你为何止步不前,还敢说未曾有临阵倒戈的心思?!”
安守和便是之前没有,如今也有了。
张监军冷眼盯着谢瑶卿,谢瑶卿便放声大笑,“朕竟不知,如今唱戏的贱妇也能摇着羽扇上战场充作将军了。”
张将军怒喝道:“放箭攻城!”
安守和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拉住她,“不可!恐是诱敌深入之计!”
何况百姓尚在阵前,刀剑无情,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马蹄踏成肉泥吗?
张监军却勃然大怒,一把将她甩开,“方才你止步不前,如今你又拦我攻城,不是临阵倒戈是什么,待我攻下惠州城,定要将你斩首军前,以正军纪。”
张监军大手一挥,再次下令:“放箭!”
诱敌深入又如何?万箭齐发,还能有活口不成?!
谢瑶卿抡动长矛,弹飞几枝箭矢,于混乱之中观察着那名张监军,只见她虽然嘴上鲁莽,行动却谨慎,只端坐马上,并不冲动,只是冷眼瞧着一轮轮箭矢的结果。
无论谢瑶卿的士兵演出何等虚弱不堪的样子,她都不肯行动,只是一味驱使百姓上前。
谢瑶卿心下一转,逐渐放缓动作,面对漫天箭雨,她坐在马上,微微侧了侧身子。
一簇血花飞溅而出,谢瑶卿恰到好处的捂着心口,摇摇晃晃的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王琴虽看出她的意图,到底也担心,要急手快的将她一捞,谢瑶卿却推开她的手,露出自己中箭的肩膀,有一层金丝软甲,她只是蹭破了皮肤。
谢瑶卿冲王琴眨了眨眼,王琴会意,当即装作慌张,焦躁的大喝,“陛下中箭了!快快撤退!”
这句话在战场之上如雷霆一般,张将军听后精神一振,她看向对面,只觉混乱一片。
她当即拍板道:“攻城!”
第54章
谢瑶卿佯装中箭,由几位亲兵用担架担着,手上嘴上的命令却一刻都未曾停过,谢瑶卿偏头问王琴:“伏兵可妥当?”
王琴颔首称是,“已在东郊山岭中埋伏好了,程芳树虽年轻,但为人却稳妥,只要她们敢进惠州城,我们就能瓮中捉鳖,将她们一网打尽。”
谢瑶卿微微点头,又挥了挥手,叫来宋寒衣,轻声吩咐,“朕瞧那个安守和倒是个有用之人,你安排几个人混进去,找机会把她领到朕身边来。”
跟在宋寒衣身后的向晴却上前一步,将自己先前收集来的安守和的情报禀报给了二人。
谢瑶卿见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位张监军的视线,便揉着肩膀从担架上起来,又翻身回到马背上,微微蹙着眉,侧耳听向晴的禀报。
谢瑶卿捻着缰绳,轻声问:“这么说来,安守和反叛皆是因为锡州世家扣住了她的家小?”
向晴斟酌道:“想来便是如此,我在锡州为田大人办事曾去过安守和府上几次,见安守和行事,倒是正直之人。”
谢瑶卿便看向宋寒衣,宋寒衣会意,立马跟上道:“臣这就安排人手去锡州救出安守和的家小。”
谢瑶卿叫住她,“锡州的世家,朕忍她们到如今,已是仁至义尽,向晴。”
向晴上前听旨,谢瑶卿不容置喙的下令,“把你和田如意这些年收集来的消息给宋寒衣,让她领着京城的仪鸾卫去斩草除根,若人手不足,你们可以拿着仪鸾卫的腰牌去调动田瑜手中的军队。”
宋寒衣与向晴对视一眼,二人心有灵犀一般,抱拳领命而去。
谢瑶卿率领八百轻骑且战且退,终于按照计划将安守和手下的军队引入了早已经人去楼空的惠州城中,谢瑶卿骑在马上,回身遥望惠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