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卿移动几步,走到他跟前,二人凑的极近,谢瑶卿只消低头便能瞧见向晚那琼雪一般的鼻尖与高挺清秀的鼻梁,她便忍不住,曲起关节,刮了刮他的鼻尖,“你安稳妥当的在这里等朕凯旋,便是最令朕安心的事了。”
虽知道谢瑶卿如今前去只是诱兵之计,也知道她有同身的本领能在战场护得自己周全,可向晚仍忍不住为她担忧,“战场上瞬息万变,凶险非常,陛下总该穿件防身的金丝软甲再去。”
谢瑶卿不在意的笑笑,捏了捏他柔软无骨的手掌,笑道:“若对付她们还需穿戴软甲,那才是叫她们看了笑话。”她看着向晚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忍不住将声音放柔和了些,她拉起向晚的手,放到身上盔甲的锁扣上,“不过你难得心疼朕,朕便听你的,穿上便是了。”
她笑吟吟的看向向晚,“只是,要你亲自为朕穿才行。”
向晚便慢慢的红了脸,双手捏着那冰冷的锁扣,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暗自抬眼瞪了谢瑶卿一眼,低下头,有些赌气的嘟囔,“就知道支使我。”
他慢吞吞的磋磨着那枚锁扣,谢瑶卿微笑着看着他脸上绯红的云霞,只觉得连日来的疲倦都烟消云散了。
她轻轻碰了碰向晚微颤的指甲,低下头蹭着他的额头,低声调笑,“你再不动手,这枚锁扣就要被你搓出火星子来了。”她缓缓将向晚小巧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掌心中,偏头在他耳侧,不急不徐的问,“还是说,你想让朕教你如何卸甲?”
谢瑶卿温热的呼吸混着铁器冰冷的气息均匀的铺洒在向晚的耳廓上,他脸上的酡红便飞快的蔓延到了雪白的颈间,谢瑶卿幽深的眼神便忍不住一路向下,她有些好奇,那被柔软的绸缎包裹住的胸腹与腿间,是否也像他的脸颊与颈间一般,染上了这样一层诱人的樱粉呢?
向晚却飞快的甩开她的手,将头扭到一边去,不敢再看谢瑶卿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粗鲁的解下谢瑶卿的盔甲,眼神只在她精干结实的身躯上浅浅一掠,便像被火苗燎到一般飞快的收了回去,说起来这其实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谢瑶卿的身躯。
先前两次春宵,他畏惧她的残虐与威严,在床笫之间只敢战战兢兢的闭着眼睛,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施为,连她那些望之不似人君的小癖好也一并忍受,只能在一夜荒唐之后所在床榻间小心的用些药膏。
如今他虽羞怯,眼神却忍不住往谢瑶卿精瘦干练的身躯上瞟,谢瑶卿身量颀长挺拔,看着虽瘦,却是一块多余的赘肉也没有,隔着一层中衣,向晚看见谢瑶卿身上紧实的肌肉贴在骨骼上,同那些特意习武熬炼筋骨的将门贵女不同,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是在生死之间,由数不清的刀枪剑戟熬炼出来的,所以她的每一寸血肉上,都布满了交错纵横,或深或浅的疤痕,向晚看着,便生出几分不忍。
他轻轻抚摸着谢瑶卿从颈侧蔓延到胸前的一道长疤,垂眼不忍道:“陛下总该小心自己的身子。”
谢瑶卿由他摆弄着自己的胳膊,为自己穿上金丝软甲,她偏头看向向晚,“登基前朕不得圣心,身边也没有贴心人。”她意有所指的看向向晚,微微一笑,“可如今不同了,朕身边终于有一个贴心人能心疼朕了。”
向晚仍旧低着头,耐心的为谢瑶卿整理的甲胄,只是有些别扭的为自己分辨,“我并不是心疼你,只是可怜那些百姓,不想她们失去一位明主。”
谢瑶卿轻声一笑,不是为了孩子,就是为了百姓,这小东西去锡州转了一圈,不仅练成了一身傲骨,连嘴巴也变硬了许多。
且让他嘴硬吧,她瞧着也喜欢。
王琴将军已在外整顿好了那八百人的轻骑,下马在帐外请旨,“陛下,是时候开拨了。”
谢瑶卿嗯一声,最后抱了抱向晚,“等朕回来。”
向晚不再嘴硬,却是红着脸,不声不响的踮起脚尖,搂住谢瑶卿回应着她的热情
谢瑶卿站在惠州城墙之上,远远眺望远处的烟尘,她叹了口气,“走在最前面的还是老弱。”
王琴紧锁双眉,一头白发被狂风吹拂着,平添了几分憔悴。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谢瑶卿想了想,沉吟道:“攻伐时她们会将百姓驱赶到阵前,进城时只怕会将这些百姓视为累赘,不许她们进城。”
“既如此,便且战且退,将她们骗入城中,围而杀之。”
不多时,漫天烟尘便扬到了惠州城下,谢瑶卿用敏锐的眼神扫下去,心中便冷笑,打着十万大军的幌子,除去军中老幼病残和押韵粮草的民妇,能有一战之力恐怕不过两万人。
谢瑶卿打量着那些士兵脸上的疲惫与麻木,与她们之间生疏的协同与和合作。
且这两万人,究竟有几个对世家忠心耿耿,也未可知呢。
谢瑶卿心下一转,便下了城墙,翻身上马,随手抓起一柄长矛,令守城士兵放开城门,要亲自出去迎敌叫阵。
王琴并未阻拦,只是率着亲兵,一步不离的跟在谢瑶卿身后。
两军对垒,谢瑶卿竖起长矛,高声喝道:“何方鼠辈,竟这般猥琐,两军阵前,连真容都不敢露出!”
“若你并非软弱男子,朕便赏你一个全尸!”
对面爆发出一阵骚动,她们的将领便是再谨慎,再忍耐,也不得不骑马到阵前,镇压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骚动。
谢瑶卿眯着眼睛,认出她们的将军。
“安守和,朕记得你三年前因在西北保护百姓,守城有功得封守远将军,怎么今日却如此狠心,驱使百姓做你们的替罪羊?”
安守和未到中年,却已经是满脸的沧桑与憔悴,她生自西北边陲,在苦寒之地从小兵坐起,靠战功艰难向上爬,三年前她守城有功得封将军,她不忍夫郎女儿再同她一起吃苦受累,便疏通关系,从蛮荒小城调任南方富庶之地,她本以为能凭一身本领封夫荫女,不料官场从上到下都被世家层层把持,她空有杀敌的本事,却被那些软绵绵的阴谋压制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世家将自己架空,将自己手上的兵权啃食殆尽。
如今更是被她们用家小威胁,不得不做出这等十恶不赦的祸事。
安守和那双仿佛黏在一起眉毛似乎皱得更紧了些,谢瑶卿趁胜追击,“三年前守城一战,朕还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未曾向不过短短三年,当日那个侠肝义胆的将军竟变成了一个只会躲到百姓身后哭鼻子的懦弱小人!”
安守深吸一口气,却未曾反驳谢瑶卿锋利的讥讽。
她也无法反驳,这些士兵仿佛是野兽,填不满她们的贪欲,她们便要揭竿而起,将獠牙与利爪对准自己的主将,如今她的夫郎女儿都在锡州,她如何敢死在惠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