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欢哪有什么监护人。
大先生、夫人与大少爷离世突然,远方亲戚许久未联系,也不会因为可有可无的米欢奔赴万里。直到呼吸机撤离的前一刻,米连月因手抖而握不住圆珠笔,病危通知单上留有丑陋、扭曲的黑线。
他不知坐了多久。
最后米连月僵硬起身,顺层层楼梯而下,直到冷气森森的负一层,深紫色消毒光映亮了太平间门口。
“”
虽不是午夜,米连月这么杵在这,偶尔路过个人也被他吓得毛骨悚然。
半晌过去,他笑。
“你看,小先生。”
米连月面容平静,眼底恶意蔓延。
“哪怕最后,你选择的时林都不知道你突发疾病死亡——全身器官衰竭,哈!”
话音悬在半空,米连月扬起声调。
全身器官衰竭不会突然发生,它会有循序渐进的过程,最开始症状是时不时陷入昏迷,可由于米欢常年犯困,所有人都未曾往这方面想。
甚至于将他当眼珠子疼的时林。
米连月在电话里隐瞒了真相。
与其说他无法道出口,倒不如他心底腾起恶意,想让时林品尝到他所体会的痛苦,以及得到消息的天崩地裂。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哪有人早上还好好的,傍晚就突然送到重症监护室,短短半小时下达三次病危通知,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覆白布的病床被护士推出来,对方神色凝重说了声节哀。
“……”
米连月坐不住,他仓皇起身,胳膊快压到米欢躺着的病床,手指抖如糠。几位护士向前隔开,避免米连月与亡者的直接接触。
他扑了个空。
医院天花板与墙壁扭曲,化作吞噬人血肉的精怪,拉扯米连月脚跟发软。
恰巧,另一道呼吸声沉重。
“您、您好,学校那边——”
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哑得不象话,染带沉重泣音:“说会承担对应责任,但要求这事不许”他深吸气:“不许时林知道。”
米连月扭头。
他认得他,去年夏天,米欢离家出走在夜市闹事的高南星。米连月闭嘴,目光带点审视意味,居高临下凝视对方明显涣散的瞳孔,看清人僵硬的双腿,意识到男生跟他一样站了近乎四小时。
“既然时林在你家餐厅做事,他的经济情况,你也知道。如果米欢不去找他,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米连月扬起下巴,他语气渐缓。
男人再恨,他也不想沾半点血腥。
他的小先生讨厌血。
要九泉之下也不愿理他,怎么办?
“”
看对方陷入沉默,米连月大致猜到原因:“不许时林得知消息?难道校方是怕唯一能冲击前三学府的宝贝学生受影响?”
“那群人看来,名誉比命还重。”
米连月捕捉到男生面容隐忍,视线顺势偏移高南星至今无法平静的右手,声音越来越轻,眼底早已看不见往日清明。
“这笔账,我会算。”
“小先生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
“但这些是我的事,”他缓缓挺起腰,居高临下端详惨淡的高南星,“你要做的不难,仅需找到时林,把小先生去世前的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他。”
“包括对方含着半口气,好不容易接通电话,叫了数声时林却被无情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