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不吭气了。
一动不动,打定主意要当乌龟。
时林看得好笑,随手抄起草稿纸迭起成扇,轻飘飘对准米欢后腰一扬。
“冷冷冷!”
人哎呦弹起,如块小小橡皮糖,虽然身体东躲西藏,可露在外面的视线始终追随时林:“啵啵,就是,亲亲。”
因为害羞,他声调越来越低,浓密长睫垂落,随呼吸微抖,惹人过分怜爱最后鼓足勇气。
“阿林,啵啵,米米。”
回忆转瞬即逝。
时林对着车票找好座位,刚放好背包,没几秒传来火车预备发车的鸣笛。
发动前,兜里手机震动。
他来不及看,本就半格的信号骤然掉成空白,甚至连时间也转了半天才勉强浮现在最上方。
时林扫了眼。
说来奇怪,方才在候车大厅无法控制的心跳,等坐在缓缓前行列车时,竟出人意料地逐渐平静。如万事尘埃落定般,他侧目望向远去灯火通明的站台。
“”
随即而来的黝黑如打翻的汤,铺天盖地自头顶压来,尽数落在行驶列车上空。
时林在玻璃窗倒影里看见他的脸。
面部神情疲惫而麻木,却因想到米欢又带有些许雀跃,平框眼镜遮不住时林眼底兴奋,他身侧背包里装满米欢喜欢的零食,最后念着对方惊喜神情陷入浅眠。
他想第一时间告诉对方。
如果不是出国留学,他这三年参加的各种大大小小竞赛,以及高二会考时全科全A底气,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米欢想去哪个城市念书,时林完全有底气提前录取。
他人生可算是一无所有。
有且仅能确定的,仅剩米欢。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光、是他生活下去的动力、是他这十八年来的诉求。他无法想象失去米欢,单是潜在意识,时林无法控制地紧张哆嗦。
同样,米欢也是时林最后的保险栓。
基因会遗传,当时父抄起酒瓶对准时林那刻起,劣等基因始终烙印在时林看似温润面孔下。
爆发仅需契机。
夜空深邃。
坐满人的走廊空寂无声。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调整成雾化,只得隐隐看清其轮廓,仪器笨重,时不时传来令指尖发麻的滴滴警报。
坐在这里的人双目熬得通红,血丝遍布眼球,饶是如此还不肯离去,似乎干坐着就能让躺在里面的人恢复健康。
一众疲惫不堪的面容里,唯独角落引人注目。
他身穿笔挺三件套西装,发丝尽数后梳,露出眉眼与优越下颚线,领结顶在衬衫之间,边缘锋利能取人性命。
横看竖看,都不像狼狈不堪陪床。
有人视线落来,淡漠移开,倒换来长叹:“有钱没钱都躺这,什么区别。”
米连月听见了。
他侧目,医院连廊光线昏暗,更多是外面建筑折射出来的光污染,映在连廊玻璃窗,投落躺在地板打盹的病人家属,猩红宛若烂掉的西红柿。
米连月眼珠发颤。
显示无法拨通界面的手机滑落,即便动静响得人发抖,他本身无任何反应,手指虚虚勾在半空,关节僵硬得无法伸平。
病危通知成了烂大街的广告纸,分别由时间远近铺在米连月膝头,每张字数都比上一张少,白底黑字的字号却越来越大得令人无比窒息。
唯独填不满法定监护人那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