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知道儿子心思,大方一笑:“我见了赵家哥儿也爱,落落大方,跟什么书里说的清都山水郎似的。没有叫子孙困于内宅的道理,出去历练些也好。”
说完便看宋子星。
宋子星正对赵容所说蜀中风貌心生向往,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无有不应。当下起身拜谢:“若父亲、祖母应允,儿愿往蜀中求学。”
京里夏日炎热,哪怕穿最薄的罗衫,行动一会儿也生汗意。
宋老太太亲往库房,着人开箱启柜,取淮橘身契。拿到手里,略看了看,想起什么,吩咐人道:“把皎丫头的也找出来。”
管库房的人应声将皎皎身契一并寻出,宋老太太接身契在手,验证无误,递给身旁范婆子:“叫你家丈夫拿去销了档,开凭据出来。”
范婆子应下,接了出去。
旁观人皆心生羡慕,淮橘便罢了,老太太待皎皎当真是好,凭什么好事,旁人有没有的必要想到她。
不过,这丫头也是本分,从没仗这份恩宠骄横什么。想来今年也十四了,明年及笄,这时候放良,不知道有什么安排。众人各怀心思,可都默默无语。世事倏变,闲嘴多舌,保不齐便要惹祸。
桂花香时,恩科放了榜。淮橘哥哥高中二甲十名,授茂州知州。
赵容要往蜀中答谢师长,宋景明同宋老太太商议,就叫他趁便带宋子星往蜀中去。
时候赶得紧,宋府上下很有些兵荒马乱。好在,总在十月前打点齐备,送宋子星和赵容离京。
徐夫人人前不显,回府便开始抹泪。宋老太太眼中亦有泪意,强压下去,宽慰儿媳:“儿孙大了,总要出门。往后他中举当了官儿,若不在京,咱们也同他去不成?早历练些也好。”
徐夫人点头应是,强忍着,仍抽泣好一会儿方住了泪。
不久,宋景明升了佥都御史,当差越发忙碌。
宋老太太同徐夫人无事便在府里教小丫头习字画画,裁制绣片。
皎皎绣艺日益精进,已能独立绣出一组六扇彩绘折枝炕屏。宋老太太瞧着好,便叫人拿鸡翅木嵌了,摆在屋内。
隆冬大雪,紧赶慢赶,宋子星恰于腊八抵京。
宋府诸人得了宝似的,围着他左看右看,唯恐有一点损伤。
少年不过离家两月,形容已然大变。容貌未改,举止间多了好些飒爽之气。
笑吟吟同母亲、祖母述说了一路见闻。又取出些蜀中土产,请宋老太太、徐夫人赏玩。
晚间用了膳,宋景明有公事,回书房批文去了。
宋子星陪母亲、祖母回寿禧斋,厨房奉上腊八粥来。
宋老太太喝两口,从炕桌小屉里取出方绀色丝帕:“你们瞧这个,皎丫头一早送来的。”
雪青色帕子,白瓷盏,红粟米,各色八宝果子。极有趣心思,小姑娘在丝帕上认认真真绣了盏腊八粥。
“我说教了她这些日,总没得束脩,她一早儿便送了这个过来。”
宋子星正记挂此事,便借机问:“今儿似乎总没见皎皎妹妹?”
“她在屋里绣行吟图呢,前儿孔家老太太来。瞧我那炕屏好,问可能做幅绣像。我原不敢应,实在推不过,只好应下。不好年后送去,只好年节前紧着赶了,你别去扰她。”
宋子星应了是,徐夫人笑着打趣儿:“你不在这些时,老太太成日教人习字刺绣。你在外头进学,祖母在家可也开了学馆。”
宋子星笑着应答:“原是孙儿耽误祖母。”
宋老太太想起什么,有些怅然,终究未语,又和儿媳、孙儿热热闹闹地说了会话。瞧天色实在太晚,方各自回屋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