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为朋友而吃过醋,更何况……更何况那个小男仆根本不算他的朋友!
等等。
他刚才是在想“吃醋”吗?
小孩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才七岁,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贵族间的确有为儿女早早订下婚约的传统,不过这并不存在于卡斯特家。
许凌西早慧,从文学作品中模糊地明白大人之间的感情和孩子是不一样的,有一种名叫「独占欲」的特殊情愫;而它增添到日常生活中最普遍的表现就是吃醋。
吃醋,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和现在一样胃里纠结地拧在一块儿,心里发酸,喉咙发苦吗?
男孩恍惚地想,如果这就是「吃醋」,难道自己喜欢对方?
那个小男仆有什么好?
不就是长得可爱、像个会动的洋娃娃;
不就是看向自己时漂亮的眼睛格外明亮;
不就是喊他名字的小奶音又甜又软……
……不是,怎么好像全是会被喜欢的优点啊!
许凌西从对梨觉生气,改为了对自己生气。
他想发脾气,把桌子上连书本带笔带摆件都拂下去,杂碎昂贵的花瓶和灯盏,然后在废墟中大吵大闹,引得所有仆人都过来哄着捧着,跪在地上请求他息怒;密德尔顿公爵的妹妹和伦纳德子爵的侄子经常这么做。
可他是卡斯特家的小公子,这些没教养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许凌西会做的只有关窗户的时候比平时用了更大的力气,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坐回桌前,重新摊开书本,试图沉浸回波澜壮阔的菲亚兰历史中,却发现那些以前读起来很轻松的字符此刻弯弯绕绕得像蚯蚓,嗜咬着他的心脏,叫他一刻不得安宁。
今天恐怕是学不成了,小孩泄气地趴在桌上。
他的胸口憋闷得难受,又不知该如何排解。他眼眶又酸又胀,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
秋日午后的阳光最是温暖舒适,温柔缠绵地洒落人间。
梨觉躺在花坛中央,像只忽扇翅膀的小蝴蝶那样快乐地挥动双臂双腿。
他明明躺在花朵之上,却没有压坏任何一枝,反倒是万千花儿向他倾倒,柔弱的花瓣彼此交叠,连成潋滟而绮丽的一片海,虔敬地托举起这位亲临人间的小神子。
有圣子殿下在场,卡斯特家族的仆人不便直接进入花园,有什么消息都需要先通过随从教徒传递给大祭司。
不能直接下地、只好一直坐在秋千上的少年抬起头,看着监护人走向自己,俯身耳语了什么。
“就是这样。”大祭司直起身,打量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孩儿,“要告诉他吗?”
圣子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不知道的话,会伤心。”
大祭司的眼神带着探究:“你好像很在乎他伤不伤心。以前我可没见你这样关心过其他人。”
圣子不躲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包括你?”
大祭司坦然:“包括我。”
圣子看向埋在花海中展颜的小孩子:“他很可爱。”
男人不置可否。
他其实并不介意,那个孩子对圣子来说就像是新养的小宠物,总会有一段爱不释手的新鲜期,并不会成为恒久闪耀的爱意。
小圣子的双眼不会总看向别人。不能长久地看向自己以外的人。
他不允许。
大祭司欠身:“那我去了。”
然而转身的动作却被小小的力道阻止。
他低头,看见少年抓住自己的衣角,目光有请求的意味:“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