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栀子其实挺喜欢小桌子。
小桌子好啊,小桌子两个人即便面对面坐,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比平时近多了。
石桌的直径,恰好是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如果吃饭的时候微微低头,那就更近了。
陶栀子乐此不疲地丈量着两人的距离。
“我之前还有点小担心,如果和你外婆一起用餐的话不知道用什么礼仪比较好。”
江述月正在给两人盛汤,汤底比较薄,带着淡淡乳白色,里面放了些咸肉还有嫩笋,是带有当地特色和厨师想法的一个汤,正好今天天气发凉,趁热喝着正好。
“她比较随性的,不会要求客人有太多规矩。”
江述月将盛汤的时候,陶栀子的眼神完全无法从他的手上移开。
手背上的筋骨随着他动作而突显,被秀质光滑的皮肤包裹,毫无半点粗犷,像是带着几分艺术性的韵致,却又饱含一些收放自如的精准力度,使得他手上的每个动作都几乎没有摇晃。
江述月的手,很精准,像是攸关生死的那样精准。
瓷碗从这手中递过,陶栀子立刻接过,并低声道谢。
她埋头认真用勺子喝了起来,没有发出声音,只有这样,她的视线范围,才刚好是这一方石桌,而不会不可控地落到和江述月紧密相关的地方。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天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小雨轻洒,水面因雨而泛起涟漪,惊得池塘里的鲤鱼藏了起来,远处的竹林又隐隐被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白墙黛瓦隐匿在烟雾之中。
陶栀子被屋檐下余生吸引了注意,从饭桌上抬头,出神地观望着屋檐。
她不怒不喜的平静神情,双眼如一面西洋镜,将雨中景致在她眼中是不断流转的,容易让人以为她心里带着忧虑。
“最近几天好像都会下雨……”江述月在一旁蓦然开口,带着几分遗憾感。
他们刚在林城经历了连绵的雨天,现在换一个城市又要经历一次。
陶栀子回过神来,眼中露出了期许的笑意,“我其实挺喜欢下雨的。”
她又主动向江述月补充上心里的理由:“因为这好像是世界对人的回应。”
“大自然对人类的回答其实很多,比如雪崩、地震、海啸、火山喷发、沙尘暴……雨雪也算,但是它们可比其他的温和多了。”
她也在想,会不会是有时候大自然过于兴奋或是生气,都能引发震天动地的灾难。
高亢的情绪是双向的,只不过被表达出来时候,在渺小的人类面前,总是显得鲁莽。
“你觉得雨天是你和世界的对话吗?”江述月没有进行太多思考,便问出了这句。
但是他说对了,陶栀子略带惊喜地看看他,用力点头。
“我不认为下雨会影响我的心情和出行,只要是撑伞可以出门
的程度就行。”
于是正如陶栀子所说,他们用餐完毕后,雨势没有减小的趋势,雨水将古老的青石板路冲刷得湿润发亮。
细雨如丝中,陶栀子和江述月各自撑着一把伞,乘车下了山,进入城市,的走入朦胧的巷弄。
即使是雨天,江城的市井生活也依然如常。
街边的小摊和老茶馆在雨中继续营业,伞下行人交谈,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流下,流进湍急的河流中。
在慕夏的雨天里,小桥静美。桥下的河流轻拍桥墩,游客换上了时下流行的古衣簪花,撑伞走在桥上,姿态轻盈地拍照。
陶栀子路过石桥的时候,不住多看了几眼,江述月问她需要拍照吗,她默默摇头。
她觉得自己虽然和桥上的女孩子们年龄相仿,但是她失了很多这个年龄应有朝气和无忧无虑。
她还未老去,身体里却好像提前住进来一个驼背老太太。
江述月也和行人是格格不入,他没有体验过全面的国内传统教育,有着截然不同的校园生活,不关注任何娱乐热点,对时下流行的了解程度甚至还不如陶栀子。
但是他的到来吸引了太多路人的目光,有街拍摄影师上前邀约,都被婉拒了,有些没有界限感的小姑娘偷偷掏出手机拍下他的身影。
他似乎也鲜少踏足人流量如此巨大的景区,并不了解这里生态,但是从他逐渐发冷的眼神中,陶栀子可以看出他不喜欢被人偷拍。
江述月给她的伞偏重,她走到了一半便将伞柄支在了肩上,以此省力。
这一次她的行程没有那么急迫,遇到美食也失去排队的兴趣,只因江述月外婆家中的厨师做得比店铺不是好一点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