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与陛下一样,总是这幅高高在上、天下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看了叫人害怕。”
不等伍昭赔罪,她又自顾自道:
“……就连坏习惯也很像,你见了漂亮男人走不动道,陛下又何尝不是?刺客未明,她就敢屏退侍从让第一次见面舞伎侍寝,对自己还真是自信。”
说完,她慈爱地看着伍昭,问:
“我在等那舞伎割断陛下的咽喉,阿昭在等什么?”
“……”伍昭不言,不多时,营帐外又有人掀开帘子,端了个罩着布的托盘走进来,站在二人身边。
“皇姨看看,”伍昭抬手扯下了那块暗红色罩布,“是这位舞伎吗?”
——托盘上摆着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那位由顺亲王精心培养的舞伎的头颅!
那舞伎长得实在好看,哪怕因死前惊惧瞪大了眼睛,整张脸的五官凝固成一个狰狞表情,也难以掩盖他唇红齿白、肤若凝脂。
顺亲王愣了一下,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
“其实母皇真的很在乎你。”伍昭平静道。
“……哈,”顺亲王嗤笑,“所以她不忍心来见我最后一面,只派你送我上路吗?”
伍昭没正面回答,只是说:
“皇姨做事干净,连手下张谋士也死无对证,如若不是这名舞伎,其实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您的手笔……如果最后能收手,您本可以有一线生机。”
“收手?”顺亲王有些不屑,“然后呢,靠你母皇的怜悯和宽容苟且偷生?是生是死全凭她喜怒一念?”
她大笑:
“阿昭,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三十年!
“你和陛下是同一类人,你们攥着别人的命,你们想怎样便怎样!今天礼贤下士,要与她人同辈结交、明日便可编织罪名屠尽人九族,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是,陛下不曾苛待过我,可是只要她想,她随时能够收走我的一切!就算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就算我几十年来从未忤逆过她的意思!她可以话不投机便将我禁足、我还只能诚惶诚恐跪着谢恩!
“我只敢穿她喜欢的颜色、只敢焚她爱闻的香,她要把我当亲妹妹、要在我身上寄托她所剩不多的人情人性,我就必须要掐着尺度,与她玩笑!”
顺亲王似乎积怨颇深,对着伍昭这张酷似皇帝年少时候的脸大肆谩骂,眼里满是怨恨。
伍昭无动于衷,等她骂够了,再命帐外早早等候的侍从端进来一个新的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鸩酒、一条白绫。
“皇姨选一个吧。”
顺亲王诡异地平静下来,自嘲笑道: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看似大度地给予她选择,实际一切永远都被皇帝掌控,无法逾越半步。
伍溪挥手掀翻托盘,酒杯摔碎在地,无色鸩酒尽数撒到了那条白绫上。
她迎着伍昭诧异的目光,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替我告诉陛下——算了。”
说完,她握住匕首猛地扎进了自己胸口,再往下用力一划——浅色华服渗出鲜红颜色,像是皇帝这个一贯乖顺的幼妹,终于展现出自己蛰伏多年的反抗。